“……他为什么也在……”
“……嘿,我是来送钥匙的……”
康拉德·科兹带着圣吉列斯穿过集市,慑于幽夜主宰那骇人的气魄,无一人胆敢稍稍靠近,人们全都低头专注于收拾手底下的净水器、瓦罐、编到一半的遮阳帽与不好好帮忙只会捣乱的小孩等物,为康拉德·科兹让出一条宽敞的通路。
圣吉列斯顶着一身厚重的防护服,向康拉德解释:“我知道巴尔的物价,也知道这儿的商业制度,但我的确好久没有带钱了……我一到集市上,他们就恨不得把整个摊子上的东西都全部献给我!我房间里根本放不下呀。”
“你不用向我解释,巴尔之子,”康拉德·科兹的声音比圣吉列斯印象中的更加沙哑,阴冷尤甚于寒川。“我是不会交税的。”
“嗯?”天使愣了愣,没有想到他的兄弟竟然真的还在纠结于税务问题。
“况且,就算我交了税,金钱也理应流向你们石门闭锁之后的库藏,而非你腰间的私囊。可勿要想着将我的钱币用作你的黄金叶。”
“不,康拉德,”天使伸手拍了拍康拉德·科兹的肩膀,“你是认真在扮演一个皮草商人吗?”
康拉德·科兹脚步一缓,脸上显出深沉的疑惑,“你在说什么,巴尔之子?你认识我?”
圣吉列斯的反应很快。不管科兹是真的沉浸在戏剧表演之中,还是他果真不记得他,圣吉列斯都做出了适用的反应。
他在头盔内晃了一晃头,手指捏起科兹鲜红披风的侧边,体验着材料的触感,在科兹不爽地扯开衣角之前,轻快地说:“可以这么说吧。你看,伱的皮草来源可不太正当,要是我把它们的原料告诉纯血秘会,明天你就得收拾好家当,从我们这儿离开。”
康拉德·科兹双眉压低,不爽地轻轻一哼,“那你先把我的两枚钱币还我,伟大的天使。”
“好吧,虽然不知道你和那位莫尔斯都做了什么,”天使遗憾地发现自己隔着头盔摸不到下巴,“但我还是巴尔的领袖,以及——不,我没有翅膀,为什么还是天使呢?”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笑容在头盔之下消失不见。
“我不知你何时认识了我和莫尔斯,圣吉列斯。”康拉德·科兹轻轻吐出这些词,似乎没有察觉圣吉列斯的心情变化,又或者是他并不在乎,“这里的税务我们现在无法以现金支付,莫尔斯提议让你来为我们的……皮革制品作一次等价财产公正。”
“你真的不认识我,康拉德?”圣吉列斯的声音中藏着隐含的波动,玩笑的态度悄然削弱。
“谁不认识您?”康拉德嗤笑一声。
“我是谁?”
“没有人不知晓你是谁,巴尔的守护者。”
圣吉列斯向上提了一下双颊的肌肉,在这一过程中,下唇被上牙压得一阵轻微的疼痛。
他站在炙热的阳光下,看向四周,感受着这片大地承载的故事。数不尽的沙丘组成沙漠,每一座沙山都是岁月最真实的见证者。汗水从圣吉列斯的额头滑落,沿着颊边留下湿润的痕迹,最终消散在粗糙的防护服内。
炎热的空气偶尔被一阵微风拂过,从康拉德·科兹身上为他带来了一丝短暂的凉意。风穿过集市的棚布,带动悬挂的水壶敲打着包铁木头的外壳,清脆地“咔咔”响着。
无数细小的沙粒发出细微而沙哑的声响,就像是沙漠的低语,轻微地持续着。它们在空中短暂悬浮,然后又静静地落回地面,与他们的脚步交织,成为对这个世界最真切的伴奏。
什么样的梦境能做到如此广阔而真实?这需要多少可怕的数据量,以及何等庞大的模拟所需能量供应?
圣吉列斯突然动摇了,就像他转瞬回到了今晨的房间中,徘徊在巨大的家具之间,将一切看作真实世界的一角,并为此忧虑不已。
他小小地打了一个寒颤,固然难免心生欣喜,却不敢深入想象。
“好吧,”他轻声说,“带我去评估一下你们的皮革制品有没有资格抵税吧,康拉德·科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