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将军身为嫡长子,不就是宗子吗?”
胡尚宫见她对温在恒的事知之甚少,出于好心,便将温在恒的身世告诉了她。
“若是杨夫人健在,温将军从出生就记在她的名下,也是被她教养大的,那定是宗子无疑。可如今的小杨夫人生了嫡子,温将军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了。不过,温将军若是能和右相府联姻,成为殷右相的孙女婿,凭着温家和殷家的交情,卫国公无论如何也会让温将军袭爵的。”
舒婵静默片刻,涩然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娶右相的孙女,对他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倘若不娶……”
倘若不娶,他失去的不止一桩好姻缘,还有名利权势,还有别人拼搏一辈子都奔不到的远大前程。
“温将军一向冷静持重,断不会做那傻事的!”胡尚宫笑道,“何况他要娶之人是殷家的女郎,单名一个芷字,听闻名字是取自‘沅有芷兮澧有兰’,真是人如其名。奴婢在宫里见过殷芷几回,品貌俱佳,才智过人,便是打着灯笼也再难找出第二个像她那样的女子。”
舒婵笑了笑,道:“不瞒你说,我一开始对温将军是怀有恨意的,觉得他是个坏人。这一路走来,他几次冒死救我,且不论他出于什么目的,我还是很感激他的。再说了,害我们全家身陷囹圄的又不是他,这趟送嫁的差事也非他自个愿意来的。我现在已经不恨他了。正如嬷嬷方才所说,温将军就要苦尽甘来了,我反而担心起他了,不想……不想欠他太多,毕竟我没有机会还也还不起。”
说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舒婵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胡尚宫,道:“他原本可以不救我的,他救我,是可怜我对不对?让我再多活几日,多长些见识,多吃点好的,这样死了也没那么遗憾?”
胡尚宫本想说些劝慰她的话,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劝慰的话太轻太假,无甚益处。毕竟事发后,不仅这丫头会死,她和知雨、彩墨都将活不成。她敛眉沉声道:“人各有命,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温将军有温将军的难处,他肯帮你,已是难得。至于他是出于怜悯还是职责所在,不重要。眼下都到凉州了,几无回转的可能。认命吧!”
舒婵入睡后做了个梦,梦里大雪纷扬,寒气砭骨,一个头发灰白的婆婆站在雪地里,她神色焦急的望着远处,似在等什么人。她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双脚冻得失去了知觉,那苍茫的雪野上终于传来了马蹄声,她要等的人一马当先朝她疾驰而来,她哭了也笑了……
这婆婆是谁?她等的人又是谁?舒婵醒来时,觉得这个梦好生奇怪,可一摸脸,泪痕仍湿。她看着手指,满心震惊,那婆婆难道是她自己?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她根本活不到那个年纪。
又有谁值得她在冰天雪地里苦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