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考核之后,以元伯兄之才,估计不会外任,应能直接被派往公府去吧!”
闻言,刚刚在三署结束吏事考核的王雄先是谦逊地说道:“选官一事,唯上官所定,无论将来留在雒阳还是前往地方,都是为国效力嘛!”
“当然,若能留在雒阳,无疑更能一展抱负!”
不怪王雄如此自信,他的出身可不一般,乃是琅琊王氏,祖父王仁、父亲王睿分别担任过青州刺史和荆州刺史。唯一遗憾的地方在于他的父亲在荆州刺史任上出了些问题,最终被罢官免职。
可即便如此,王氏在琅琊本地的声望也不是虚的,而他父亲在王睿在去职之后更有精力全心教导王雄。
这让三署的吏事考核对于王雄来说全无难度。虽然三署本身就有培养郎官处理吏事的职能,但公开课很难与私教相比。
也因此,三署郎官中的许多人见王雄在吏事之上颇有造诣,不乏有想要通过讨好王雄进而得到指点的人。对于这些人,王雄并没有一味地敝帚自珍,而是有选择性的通过这些学识结交好友。
“以我观之,贤弟在吏事上的造诣,已经足以通过此次考核,将来,你我二人说不得要在一处为官了。”王雄继续说道。
“那就借兄吉言了。”
两人说话间,正见一人迎面而来。
王雄随口问道:“公义,今日考的如何?”
听到王雄的问话,张任摇了摇头,三署的吏事考核对于从来没有担任过官吏的他来说还是有些太难了。
张任朝王雄二人拱了拱手便告辞离开,就在他走了没几步,忽然听见了背后传来的私语——“现在什么人都能被举为孝廉了!”
张任闻言立刻转身。
“慎言!”这时,王雄的声音才传入张任的耳中。
王雄这时也回了头,对着张任拱手道:“我这好友口出狂言,还望公义莫要见怪。李保,还不快向公义致歉!”
李保原本觉得无所谓,但见王雄态度严肃,都直呼他的姓名了,不敢违背,遂向张任拱手致歉。
张任倒不怕自己受到侮辱,但却不愿意举荐他为孝廉的蜀郡太守审配受到羞辱。
见李保道歉及时,张任也没打算继续追究,他说道:“我于吏事之上缺乏见解,此是我无能,愧对郡守,然郡守举我为孝廉,乃是因我之德行也,若是阁下对此有异议,或可以刀剑论之!”
听到张任这杀气腾腾的话,李保立马怂了。
反而是王雄听后继续说道:“公义不必过谦,这些时日公义在考核中的进步有目共睹,何以言无能?”
张任身上的武夫气特征明显大过文士,也即是王雄的父亲王睿以往看不上的那种人——可王睿偏偏因为这种轻视而吃了大亏,也因此,王雄在王睿的教导下很是吸取了前车之鉴。
在王雄看来,张任虽然在吏事上不太行,但这并非张任无能,只是他此前没有接触过这些。
只是一直以来,张任都没有为此放下身段向他求教,两人的关系不能更进一步,让他觉得很是可惜。
如今双方虽有冲突,但在他看来,未尝不是一次深交的时机,他主动递出了橄榄枝:“公义在吏事之上,但有疑惑,不妨来寻在下,在下这段时间应该都会在署中。”
三人所在之地并非无人,实际上在双方冲突开始的时候就有人围观了。
整个三署六七百个郎官,其中相熟者并没有那么多,但王雄作为风云人物,认识他的人肯定要多一些。
“平日里,许多人想要向王元伯请教吏事而不得,今日他竟然主动想要结交这个张公义,看来此人也是不俗啊!”
“想来他也一定会答应吧……张公义我是知道的,出身寒门,此前连县乡小吏都没担任过,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肯定不会放弃。”
“是啊……我是东海国人,知道琅琊王氏虽然算不上阀阅之族,但也称得上琅琊冠盖了。若能与王元伯结交,绝不是坏事。”
周边的窃窃私语并未传入两位当事人的耳中,不过王雄已经感受到了围观者的情绪,他觉得张任一定会答应他。
似张任这样的人,缺乏出身,出门在外靠的就是品行,一旦接受了他的帮助,那么将来他对张任的恩惠一定会得到更大的回报。
“多谢元伯好意,在下心领了……只在下无功不受禄,今在吏事上欠缺,只在来日加倍补回就是了。”张任说道。
他只是缺乏从政的经验,又不是傻,当然知道接受王雄的好意是有代价的。
“他竟然拒绝了?”王雄心中大惊。
就连徘徊在附近的围观者听了张任的话也都普遍觉得震惊——最近这些年来,天下郡国因为种种原因,官吏的缺口很大,这直接导致了作为“高级官吏培养基地”的三署中郎官的流动性大大增强。
早年间官职供不应求,选官看重家世,乃至于有出身低者居于三署至苍颜白发仍不得外任的情况基本已经不复存在。
也就是说,在场的郎官绝大多数都会在未来的几年里外任为官,在这個时候与人结交为友,哪怕是欠下些人情又有什么关系?
尤其是涉及的还是与三署考核密切相关的吏事。
三署不是其他地方,王雄到底还有些风度,并未因为张任的拒绝而失态,反而继续对张任表态道:“公义,我今日之言时刻有效,公义可随时来找我!”
随后,王雄朝着张任乃至于围观者们拱手近一周,转身离开。
在他身边的李保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快步跟上。
等到四下无人之际,王雄才停下脚步。
李保这时才说道:“那张任出身寒微,不识大体,元伯兄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这时,王雄回头瞥了李保一眼,眼神中的阴翳将李保吓了一跳。
待李保回过神来,却见王雄已经恢复了谦谦公子的模样,让李保觉得他方才应该只是看岔了。
“吾等交流吏事心得,本就是自愿,公义不愿参与本就无妨,也并非看不上吾等……”话虽这么说,但王雄心里已经逐渐理解他父亲为什么看不上武夫了。
尤其是出身寒门的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