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诈术人偶抓着蛛丝倒吊在高架桥的下方,旁侧的黑悟空踩着筋斗云,与它同处于上空的同一条水平线上。
人偶撇了撇嘴:“你都不和我打一声招呼么,真冷淡啊。”
黑悟空沉默许久,从金属长衣的口袋里拿起手机,在备忘录上打字,随即把屏幕转向了诈术人偶。
“你又在搞什么鬼?”
“没搞什么,”人偶说,“只不过赌瘾犯了,想随便找一颗骰子扔扔,但好像扔错骰子了。”
黑悟空继续打字:“官网上的那个骰子怪人,是你?”
“是我。”
“当时伱为什么要炸掉红绿灯牌,还有……叫出十个裸奔的男人?”黑悟空打字问。
“呃,赌瘾犯了?”诈术人偶挠了挠脸颊。
黑悟空沉默了一会,裹在金属护腕下方的手指慢慢在备忘录上打字。
“我真不懂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很孤独而已,相信我,一个孤独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诈术人偶胡扯着,“你不孤独么,又或者……脑子里一直有一头猴子在和你说话,所以你不会感到孤独。”
“你怎么知道的?”
“在网上冲浪时看到的,他们都说通神者的纹章里寄宿着神的一部分神性,而你的境界越高,受到那一部分神性的影响就越高,然后就会失控。”人偶扭头看她,“是这样么?”
黑悟空抱起肩膀,沉默无言,兜帽下的眼眸低垂着。
半晌,她抬起猴子面具后的眼眸,看向了远方灯火通明的城市。
见她不愿回应,人偶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扭头看向了那座倒悬着的、繁荣的都市。
冰凉透骨的晚风吹拂着他们的脸庞,两人一个倒吊着,一个站在云上,列车长帽子和银黑相间的兜帽一同在静谧的风中缓缓摇曳着。
许久,黑悟空伸手,在备忘录上打字,转向他:“你说自己几乎知道这世上的一切。”
“呃,那只是一个夸张化的说法,但我知道的确实很多。”人偶压低了帽檐。
“那你知道我得怎么办?”
“你说的是,失控的问题?”人偶挑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眉头。
“对。”
“你在向一个罪犯寻求拯救自己的方法?”
黑悟空打字:“没人能回答我,也没人会来救我,身边的人,也都不知道我是谁,所以,我只能问你。”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打字,然后把手机屏幕转向人偶:“况且你没伤害过人,否则刚才你为什么要让市民走开,才扔下那枚骰子,严格意义来说……你不算很坏。”
人偶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愣了一下:“你真好,其他人都认为我是坏人,动不动就追着我砍。”
“所以你能回答我么?”黑悟空打字,“刚才的问题。”
人偶迟疑了一会,摇了摇头:“很遗憾,我并不知道怎么救你……或许通神者注定走向失控,所以历史上的每一个通神者,最后都会销声匿迹。”
黑悟空低垂着眼眸,瞳孔中倒映着灯火通明的环京高塔。
“是么……我明白了。”
她收起手机,从面具后传出了清冷的声音。
倒吊在月光下的人偶,扭头看着她:“看来你也很孤独,身边没人能听你说说自己的感受,一直假装坚强,把所有的痛苦和不安都憋在心底,真的不轻松呢。”
她说:“从试着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别人开始,孤独只是代价……如果不能忍受孤独,我只会为身边的人带来危险。”
人偶缓缓地说:“但在这之前,你也只是一个女孩,一个和别人同样脆弱,也会茫然和质疑自我的女孩,一个害怕死亡的人。”
“你虽然很神经质,但总能看穿我的想法。”
“我善于洞察人心。”
“那你又到底是什么人,你看得懂自己么?”
人偶低垂着空洞的眼睛,说:“我不懂,每天我的脑子里都有两个人在说话,他们一个说,‘你杀了我,你必须赔偿我,替我保护好他们’,一个说‘我没得选,我想活下去,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听着他们吵架,有时我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但我只能故作平静地活着……真复杂,不是么?”
“听起来,你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黑悟空低声感慨着。
人偶自嘲地笑:“是吧,我也觉得。”
晚风从夜空中拂吹而下,它手中握着的蛛丝摇摇欲坠。
“我该走了,今天就先放你一马。”
说着,黑悟空脚下的筋斗云开始躁动不安地涌动起来,如同一片潋滟着的漆黑湖水。
“呃,那我该感谢你高抬贵手么?”人偶问。
“不然呢?”
人偶耸了耸肩,正想回应,可就在这时,从两人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清冽如冰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