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吃着,氛围逐渐转变,话茬子也逐渐打开,这回没继续往王重跟何小萍身上扯,众人的点,全在陈灿跟郝淑雯的身上,话题也始终不离他们。
好奇他们俩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在文工团的时候两人虽然经常别苗头,可谁也没往这方面想过。
当初郝淑雯只告诉了萧穗子一个人,文工团就解散了,众人也各奔东西。
所以对于郝淑雯和陈灿走到一块儿,众人难免好奇。
都是老战友,这也没什么可瞒的,虽然刚才闹了不愉快,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该有的脸面功夫,自然都会做。
郝淑雯便说起了二人的过往,知道两人在文工团的时候就已经好上了,众人都极为惊讶,唯有萧穗子,因为早就知道这事儿,表现得最是平静。
吃过饭,众人散去,马仁博和其他几个战友都先告辞了,毕竟现在不比以前,他们也都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家庭,各有各的忙碌,能抽时间出来吃顿饭,聚一聚,已经可以了。
萧穗子也告辞了,没有继续留下来,她不想听别人编排王重和何小萍,也不想看郝淑雯和陈灿两口子亲密的样子。
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可到底是曾经的初恋,萧穗子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倒是朱克和小芭蕾没离开,正好有他们俩做东道主,萧穗子也能安心离开。
萧穗子心里乱糟糟的,这个时候,她既不想回学校,更不想回家,思来想去,纠结了好一阵子,骑着自行车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最后一咬牙,索性去看看何小萍。
骑自行车来到何小萍家门外,敲响大门,没一会儿,门打开了,王重出现在门后。
“你不是去战友聚会了吗?”王重看着神色有些沮丧的萧穗子,确实有些惊讶。
难道陈灿也跟着一块儿来了?这姑娘看见曾经喜欢的人和昔日的室友成双成对,受打击了?
“小萍呢?”萧穗子没回答王重的问题,反而直接问道。
“屋里喝汤呢!”
萧穗子点了点头,却没有进去,反而是站在原地,看着王重的眼睛,语气颇为认真的问道:“刘峰,我问你件事儿,希望你别生气。”
王重眼睛一凝,看着她:“文工团的时候,林丁丁说我摸她,耍流氓的事儿?”
“你怎么知道的?”萧穗子确实愣了一下,可随即摇了摇头,自嘲一笑:“对了!我刚刚和战友们聚会,就突然跑过来问你,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因为什么!”
“行了,奉承的话就别说了。”王重道。
“刘峰,你真的那么做过吗?”萧穗子直直的看着王重的眼睛,郑重的问道。
“我说没有。”王重迎着萧穗子的目光,平静的道:“你信吗?”
“我信!”萧穗子目光微动,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仍然看着王重,点头坚定的道,“我相信你!”
….王重目光微变,说道:“那我可以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诉你,我没有摸她,更没有像她说的那样,手不规矩的解她内衣后面的扣子。”
王重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话刚说出来,萧穗子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忽然涌现出一些以前从没见过的光来。
“年少而慕少艾!”王重摇了摇头,有些唏嘘的道:“我刘峰虽然不敢自称君子,但也绝不会做出那么下作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只是情不自禁的告诉她自己喜欢她,然后见她没有拒绝,又大胆的抱了她!”
说着王重自嘲一笑:“医生能抱,干事能抱,是个男人都能抱,唯独我一抱,就成了耍流氓!”
“你不觉得可笑吗?”
萧穗子略有几分动容,也正是因为同住一个屋檐下许多年,她才知道林丁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如果说之前,萧穗子对王重还有怀疑,可这个时候,那份怀疑,已经悉数消散了。
王重扭头看了看屋里,又回头看着萧穗子,沉声说道:“你要是过来说这事儿的,那就可以走了!小萍现在怀着孕呢,我不想她被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糟烂事儿影响。”
“对不起!”萧穗子忽然冲着王重鞠了个躬,说道:“我不该怀疑你的。”
“我也没放在心上!”王重平静的道:“我是为自己而活,又不是为你们而活,只要我自己问心无愧,你们怎么看我,我并不在意。”
萧穗子听得一愣,看着面色如常,目光平静,未见半点波澜的王重,忽然觉得,刚才在全聚德里头的那一幕,有些可笑。
“你就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萧穗子下意识便脱口而出,刚说完她就有点后悔了。
王重道:“怎么可能不放心上,我又不是圣人,不过我这人,向来都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只要有机会,我一般是当场就做出反击。
可日子还是要过的,但要是我天天记着这个,怨恨那个,一辈子活在在这让人糟心的事情里,岂不是遂了他们的意!”
萧穗子被王重说的有点懵。
“所以郝淑雯说林丁丁办不了签证,出不了国,真的是因为你?”可缓过神来,萧穗子却立马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王重。
王重道:“确实是因为我,我下放到伐木连那会儿,一直都在向上面写信申诉,可惜写了几次都是石沉大海。”
说着王重自嘲一笑:“直到后来,我在战场上立了功,成了战斗英雄,我写的申诉信才终于有了回音,有首长过来找我谈话,说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希望我能息事宁人,不要把事情闹大了,还说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可我为什么要息事宁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明明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受那些莫须有的罪责?
….我是抱了她,这一点我承认,我是做错了,当时我确实冲动了,可我没有摸她,更别提什么解她扣子这种下流的事情。
做错了要认罚,挨打要立正,这没什么好说的,在这件事情上,我确实做得不对,我承认,我不该在向她表白之后,见她没有回应,以为她默许了,就擅自抱她,但这并不是她污蔑我的理由。”
萧穗子像是不认识王重一样,脸上写满了额震惊,眼底盛满惊讶,久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穗子,作为一个战士,你应该很清楚,如果当初在那种情况下,要是真的坐实了我对女同志耍流氓的事儿,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萧穗子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确实知道,要是当真坐实了,等待王重的,只有被开除这一个结果,是开除,而不是转业,到时候王重在军中那么多年的打拼,都将化为乌有。
“怎么,感觉我变了,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刘峰了?”似是看出了萧穗子内心的想法,王重问道。
萧穗子点了点头,王重说的,确实正是此刻她心里想的。
“人都是会变的!”王重道:“尤其是在经历过某些重大的变故之后。”
萧穗子不知该说些什么,从前的刘峰,乐于助人,无私奉献,不求回报,可林丁丁那件事,却彻底伤了他的心。
尤其是林丁丁那件事情之后,文工团所有人的态度,更让这个曾经的标兵模范失望。
除了何小萍,曾经那些被他帮助过的所有人,包括萧穗子在内,都选择了相信林丁丁,疏远他,离开文工团的时候,只有一个何小萍去送了他。
那时的何小萍,在文工团里也是被所有人欺负。
两个受伤的人,两颗受伤的心,就这么靠在了一起。
萧穗子忽然明白,王重为什么会跟何小萍走到一起了。
不仅仅只是因为在王重受伤期间,何小萍无微不至的精心照顾,而是打一开始,相信王重,对王重不离不弃的,从来都只有何小萍一个。
看着面前这个忽然让自己觉得有些陌生的王重,萧穗子感慨道:“只是你这变化,未免也太大了点,让人觉得太不真实。”
萧穗子印象中的王重,还是在文工团时候的那个默默无闻,无私奉献的模范和标兵。
王重道:“其实我并没有变,只是在你们的眼里,我就该是你们认知中的那个人,像一颗螺丝钉一样,默默无闻的无私奉献着,可我也是个人,我也有七情六欲,我也有喜怒哀乐。”
“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圣人,无欲无求,我也会伤心,我也会绝望!”
“我不是为你们而活,你们的看法,对我并不知要!”
“你说得对!”萧穗子想起了陈灿,想起了那天晚上,演出结束,自己准备将人生第一封情书,也是第一首诗歌悄悄塞进陈灿的箱子里,正满心欢喜的期待着陈灿看到之后会是什么反应,期待着她和陈灿双宿双飞的美好未来之时。
….郝淑雯的突然到来,却将她所有美好的期望悉数打破。
郝淑雯告诉自己,她跟陈灿好上了,这个消息,于当时的萧穗子而言,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她好不容易才鼓足了勇气,写下人生中的第一首诗,也是一首阐述了自己对陈灿爱意的情书,准备交给陈灿,表达爱意之时,却忽然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