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蒙蒙,脚下的黄土路被这支队伍中掀起阵阵飞扬的尘土。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下夜里还算暖和,不必再加一道严寒的刑罚。
林泽和妹妹林沐扶着林老太艰难地跟着自家马车,他们手头的干粮已经吃完,水也没剩几口,大家忍饥挨饿,每走一步仿佛都要榨干身体最后一点力气。
林泽因为在商店里吃过一轮,能量补充到位,是整个队伍中最熬得住的。但身体上到处都是或轻或重的痛感,让他也很难受。
一连走三个小时,总算到最近的那个驿站。隔着一段距离,林老爷子抬手示意大伙先停下来,他带着四个身手好的年轻人去探路,林泽担心老爷子身体,向前要求加入。
其余族人皆是安静等待,大家紧张地盯着前面没有任何响动的驿站。
门上那两盏破旧的灯笼,在夜风里摇摇晃晃。
门前的石墩,坑坑洼洼,还有几根枯草挂在上头。有些残破的木门,关也没关紧,一道巴掌大的门缝,不知是山里的野物跑进去撞开的,还是本身门就是这样。
“爷,我还有些力气,陪你去。爹,你在这边看阿奶和沐姐儿。”
林泽目光坚定,他很大可能回不去,那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会怎样面对重重危险。
这个身体十五岁,两岁不到在老爹的亲自教导下读书写字。这么多年下来,不负期望,在前年获得秀才功名。
但因为长期埋头苦读,他的生存能力简直比现代的林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现在林泽继承他的记忆,本来就紧绷的神经更是雪上加霜。
以目前现代和古代的林泽所掌握的能力,在这战乱灾荒中生存的可能性低到可怕。
现在林泽有种明天要期末考试,全部的专业书都是新开的紧迫感。
林郁盛和老爷子对视一眼,两人达成共识,林郁盛回到马车跟前,林老爷子朝孙子道,“跟着我,别乱跑。”
老爷子从马车上抽出一柄长枪,塞到林泽手里,望着这个已经跟他一样高的孙子,心里不由升起一丝感慨。
“小心。”老太太由林沐扶着,歪靠在车边,心里担忧,不由出言提醒道。
林泽点头,抓紧长枪,月下的金属枪头,泛着星星点点的寒光。
老爷子朝老妻看一眼,随即领着五人从不同的方向去驿站。
“你们从左边查看,你们往右边,记住用我教的法子查看周围的痕迹,有危险赶紧脆哨。”
林老爷子朝四个年轻人吩咐道,这几人都是在他的运作中进衙门干捕头的。
正因为有这些人,他们在城破时近乎全身而退,并与土匪的交战中,重创对方。
“是,族长。”四人点头应下,脚步轻快稳当地散开。
他们各自手里都有一把捕头专用的大刀,眼神异于常人的凶狠凌厉,这些都是在衙门当差的捕头共有的特点。
林泽小心观察着,跟上林老爷子的脚步,慢慢从正门进入。
老爷子细细观察地上的痕迹,“这些都被尘土盖上一层,应该是有一段时间没人来。”老爷子看了眼孙儿,有心教他。
若是太平年岁,老爷子定不需要孙儿懂这些,这孩子像他父亲,是个读书的料子。
考中童生那会,老爷子在祖坟前整整坐一日。不停感念林家老祖宗把多少代人的灵气都给他们这一支,连出两个念书的。
再熬上十来年,等儿子考上进士,孙儿这一辈再发力,全家甚至是全族都能更进一步,成为真正的官宦人家。
可惜天不顺人意,战乱来得这样突然,以至于家里许多田地庄子都来不及处理。
林泽认真学习,把老爷子的话记在心里。他已经知道,县尉相当于现代的警察局局长。主管刑侦探案、城市安保、赋税收缴等工作。
老爷子一干就是几十年,在这一块,绝对的专业权威。
“门没锁。”林泽轻手轻脚,凑近了看,发现这门栓被什么东西已经弄断。
透过门缝往里看,模模糊糊的,看不大清,只隐约感觉院子上有几个大块的东西。
“我来。”老爷子把长枪往门里伸进去,如鹰爪般的枯手在木板和门框处弄几下,门就轻轻松松打开,只有几声极细的嘎吱声。
林泽一脸惊讶,这一手估计够他学个好几年。
两人慢慢往前挪动,身后不远的族人不约而同盯着他们看,直到人影消失在门里,仍旧提着一颗心,秉着呼吸,渴望这个驿站能成为今晚休息过夜的地方。
一进院子,林泽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苍蝇嗡嗡嗡叫个不停。
即使是林泽也明白之前看到的那几个东西肯定是人,爷孙两人只简单瞅一眼这地上的五具腐烂的尸体。
林老爷子朝半空吹出几声固定的鸟叫声。
林泽用眼睛看四周,尽可能在黑夜里发现一些东西,很遗憾,什么都没有。
“族长。”
“族长,四周看过,没有可疑的。”
两组人很快就回来,六人在院中集合,老爷子办案多年,对这种现场的敏锐异于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