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冰堂家的气氛有些不一样,凝重得就像黑暗中的水球,每个人都被困在其中。
看不到边界在哪里,也看不到挣脱的希望。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的知道身边的人同样在努力寻找解决的方案,却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于是黑暗更深,心底越发的凝重,深沉得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困局。
坐在沙发上的父亲脸色铁青,看向电视的双眼没有焦距,环抱在胸前的双手有规律的敲击着衣服,显然沉浸在内心世界中。他是冰堂行人,现在不是很行。
站在厨房里的母亲已经把碗筷全都收进了消毒柜,但依旧没有出来,厨房里悄然一片,像没有人一样,只能看到她消瘦的背影时不时摇晃一下。她是冰堂几波子,现在满心愁绪。
客厅的左边,收拾干净的餐桌旁坐着两个人。
一个留着俏丽紫色短发的少女双腿盘坐在椅子上,上半身趴在桌子上,发育得过分良好的第二性特征非常饱满,柔软得把桌子边缘都深陷下去。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桌上的花瓶,手指不时抽向花瓶底部,像是要戳破那水仙花释放出的气泡。她是冰堂美智留,现在无所事事。
一个留着棕色大波浪的年轻女人同样盘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杵着桌子撑着下巴,冰堂家特有的紫色双瞳时而看向沙发上的哥哥,时而看向厨房的嫂子,时而和侄女挤出两个心有灵犀的眼神。她是冰堂恒美,现在很想逃却逃不掉。
这两人和客厅这凝重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似乎大家都被困在水牢里,她俩却戴着呼吸面罩和氧气瓶,正欢快的在潜水看鱼呢。
冰堂夫妻想要用最温和最温柔的方法解决和女儿的矛盾,为此不惜切断女儿的后路把妹妹冰堂恒美逮捕回家,结果显而易见。效果拔群,大吵一架后女儿还没跑路,而是乖乖的坐在那等着第二轮审判。
冰堂美智留满心欢喜的想要获取父母的帮助,结果差点迎来混合双打,想要逃亡庇护所姑姑家,却发现姑姑已经低眉顺眼的提着点心走进了家门。
每一个拥有青春期孩子的家庭都免不了经历这一遭,区别只是青春期持续的长短,以及“发病”的次数。
而对于冰堂夫妇来说,女儿的青春期似乎来得格外早,且相当漫长。
美智留是标准的“这个孩子很聪明,只是心思没有放在学习上”的女孩,这不是一句客套话,而是实实在在的。
这个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在女校度过的孩子,是能够把万年止步首轮的芭蕾舞队带到地区大赛的准优胜,演剧也拿到了县大赛的奖,篮球更是差一点点就打进全国大赛。在学习以外的任何领域,冰堂美智留都会发挥出极大的才能。
每次站在观众席看着女儿领取奖杯时光彩夺目的样子,冰堂夫妇心中都会无限骄傲,可是……
美好的事物后面要是不跟上一个可是,大概很多人都会觉得不安,所以冰堂美智留的“可是”也就自然而然的来了。
对于霓虹的高中生来说体育优秀学习差劲并不是什么毁天灭地的灾难,依托于完善的比赛体系以及特殊入学制度,体育优秀的学生的升学道路以及未来的规划甚至比单纯学习好的学生还要清晰得多,而冰堂家也不是那种无法支付相关培养费的家庭,这栋位于东京都港区的高级塔楼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管是现如今在学校的发展,还是之后在相关体育赛道上的深耕,只要女儿有意愿的话冰堂夫妇都可以全力支持。毕竟他们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她是那么可爱那么乖巧。
可是!
这不孝女,没有一件事能够坚持下来!
不管是芭蕾,演剧,篮球,都是取得了一定成绩就立刻抛之脑后寻找新的乐趣。三分钟热度这种话对于冰堂美智留来说都算是夸赞了,她的热度甚至连一分钟都没有。
于是,冰堂夫妻的骄傲变成了担忧。
女儿是笨蛋还好,就怕女儿又聪明又不稳定。
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后代他们养得起,但是一个今天还在下将棋明天就去翼装飞行的女儿他们真的……
为什么就不能像亮太那样呢?虽然天赋确实差劲了些,但就算知道努力没用也依旧会认准一件事情拼命努力,这样的人生才是最安全的啊。不怕努力白费,就怕朝着悬崖拼命踩油门。
如果变成妹妹那样子就糟糕了,虽然两人现在已经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了。
想着马上要去约翰内斯堡工作的妹妹,冰堂行人心中更是担忧不已。那可是南非啊,去那里挖矿吗?安安静静待在东京不好吗?对于外甥土谷亮太的到来又添了几分期待。只盼那个没什么运动天赋但却像石头一样固执的外甥能够稍微感动一下女儿,让她别这样跳脱了。
同样的,厨房里的冰堂几波子也很期待外甥的到来,微波炉里还留着几样没动过的点心,就等着土谷亮太来了。
电视机上放着一档无聊至极的综艺节目,虽然无聊到主持人都经常会睡着,但也是多亏了他才让客厅没安静到吓人,只不过每个人的注意力都不在电视上就是……
“噗嗤~~嘿、嘿……”
一阵憋笑声突然响起,冰堂行人下意识抬头看向电视寻找笑声的来源,因为在他潜意识里这个时候家里应该没人能笑得出来。可是一抬头,电视里的两个主持人已经有一个睡着了,另外一个显然不会坏心眼的打扰同事睡觉,那么……
老父亲转过身,果不其然那个趴在桌子上的不孝女正笑得花枝乱颤,桌子脚都在咯吱咯吱响。就连在这种时候都要演奏吗?!
“美智留!!”冰堂行人生气的大声喊道。
眼见装死萌混不过关,冰堂美智留只得直起身子,食指还不忘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珠。
“因为,因为真的很好笑啊,你看,塔米桑明明都已经睡着了,但是依旧会在咪咕桑说话的时候答应他,实在是太搞笑了了。噗哈哈哈哈~~~”
娇俏的短发少女犹自笑个不停,宽松的睡衣下的巨大摇摇晃晃非常不严肃。
听到这话,冰堂母亲和冰堂恒美下意识的也看了看电视,果然那个双眼已经闭起来开始打鼾的主持人塔米桑在咪咕桑说话的时候还在“是,是,真厉害啊”的附合着。
“哈哈哈哈哈,真的哎,原来这节目是要这么看的吗?”冰堂恒美立刻拍着桌子大笑出声,那姿态不能说和冰堂美智留一模一样,只能说不愧是学习的榜样。
听到这更加放肆的笑声,冰堂行人的死亡视线立刻连同妹妹也一起笼罩起来。
“现在这个状况,你们俩怎么笑得出来的!”
“哈,哈,哈……”
长兄长期以来积攒的威严让冰堂恒美闭上了嘴,对侄女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后她立刻在椅子上一个一百八十度转身面壁思过,隐约可以听见她手机里传出和电视上一样的BGM,看来她真的看懂了这个节目。
冰堂美智留脸上的笑容也没持续多久,小手一摊,往桌子上一趴再度开始装死。可就在这时,一股若隐若现的香味钻进了她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