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茗玉当晚就产下一子,王上赐名萧启元,因她诞下皇嗣功过相抵,被从冷宫里接出来恢复妃位,但复位不复宠,丽妃自此深居简出,此后有两年多,萧承煦都未在宫宴上再见到过她的身影。
一日,萧承煦从宫中回府,用晚膳时和我说他见到了启元。
“小孩子长得真是快,上次见他还是由奶娘抱着,这次见了我已经能自己跑着过来,还会唤九皇叔了!”萧承煦语调中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听得我心中又莫名有些酸楚,淡淡地应了句:“哦。”
“淳儿也会唤九皇叔!”映淳头上扎着红绸带绑的总角,手里捏着两根筷子敲小碗,奶声奶气炫耀似的喊:“爹爹!淳儿也会说的!九皇叔是谁呀?”
映淳自从会说话就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尖嘴,每天只要醒着就小嘴儿叭叭叭地说个不停。
我和萧承煦都记不清映淳是先会说的“爹”还是“娘”,也许先说的是“吃”或是“玩”也说不定。
毕竟这是映淳认知里顶重要的两件大事,在她心中的地位不一定比爹娘轻多少。
好像一个稍没注意,小丫头含含糊糊的牙牙学语就连贯起来,迅速转变为口齿清晰脆生生的童音了。
萧承煦见我恹恹的脸色不好,晚上的饭菜也没有用多少就放下碗筷回卧房去了,忙把年糕似的粘在身上缠着他陪玩的映淳从身上呼噜下来交给奶娘,自己跟了进去。
两人到了卧房里都低着头不说话,都习惯了映淳最近一刻不停围在身边聒噪,房子里一下子静下来,两个人还都觉得不自在。
“承煦,”见萧承煦默默等着,我率先抬头打破寂静,惴惴地低声说:“我就是,心里面有些不舒坦,看你打心眼里疼爱启元,每次在宫中见了他,你回来都很欣喜的,是不是因为...”
其中缘由我没有说出口,若是萧承煦真的爱屋及乌,我也无法可想,又没头没尾说出一句:“映淳偏偏只是个女孩子...”说着说着眼里就蒙上一层水汽,这些年我也没有改了情绪全写在脸上的率直,表情中满是掩不住的无措和担忧。
萧承煦猜到我又钻了牛角尖,笑说:“星星,你先等等,我有样东西给你。”兀自转到书房去翻出样物件儿揣在袖里,回房来坐到我身边把我搂进怀中轻声问:“我见你那个荷包也绣了多时了,什么时候给我?”
我这两年来女红精进了不少,这荷包本是偷着绣的,没想到早就被萧承煦瞧见了。
我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从针线篮底下掏出那粉缎底金穗子的荷包来,其上绣着两只戏水的鸳鸯,毛色艳丽繁复,栩栩如生。
萧承煦伸手要去夺,被我一把护在了怀里,在他手背上轻打了一下:“别动!这是要等哪次我又说话不当心惹恼了你,送你做赔礼的呢。”
“好娘子~我现在就想要。”萧承煦从身后抱住我,把头枕在我颈弯小声商量:“若以后咱们真吵了嘴,我记着,这个抵一次的。”
“我绣的这样精心,就只能抵一次?”我瞪眼佯怒,萧承煦忙往回找补:“抵以后许多次的!不——我以后再也不胡乱生你的气了!”
逗得我弯了嘴角,将荷包拿出来递到他手上:“那你可要好好的收着。”
萧承煦抚摸着荷包上的鸳鸯细细端详了一会儿,那将那对鸳鸯稳稳当当地安置在袖中
“星星,”萧承煦坦荡地盯进我的眼眸:“你是这燕王府的王妃,是我孩子的娘亲,是我萧承煦的爱人”
“我喜爱启元,也只是因为他是我和映淳年龄相仿的亲侄儿,我和王上心中有隙不假,但稚子无辜,更与那丽妃无关,她既已为王上诞下子嗣,我更不可能再做他想,星星,你记着,论在我心中的地位,十个启元也抵不上一个映淳,以后可不准你,再胡思乱想了。”
近两年西齐国力式微,大盛边境宁静平和久无战事,王上特许边境守将回京休整,只留部分军队继续守卫。
萧承煦昔日的副将严海就在特许回京的队伍中。
严海是萧承煦当年在战场上共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两人许久未见,大军返回京城当日,萧承煦就急不可待邀严海和萧承轩一起到府中饮酒叙旧。
三人才跨进大门,就看见了由奶娘带着在荷花池边捞金鱼的映淳。
映淳今日被我打扮的粉雕玉琢,穿着桃粉色的小襦裙披了一件浅绿的轻纱外袍,眉间用口脂点了一点红,小小的人儿整个的也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
萧承轩扬声唤:“映淳!十皇叔来看你来了!”
映淳抬头看清来人,丢了捞鱼的小网,乐颠颠朝他们跑过来。
三人站在原地等着,严海之前没有见过映淳,今日才初次看见这位娇憨可爱的小郡主。
严海家中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两个孩子又都是自小沉稳持重的性子,父子之间不甚亲密,当下见了小映淳朝他们跑来的兴奋模样,羡慕地问萧承煦:“殿下,映淳郡主平日里和爹娘谁更亲近一些?”
萧承煦得意道:“平日里...还是与我亲近的多。都说女儿肖父,是爹爹的小棉袄,映淳也确是更爱粘着我。”
萧承煦这副恨不得把“映淳和我最亲”这句话写在额头上的得意表情若是让苏玉盈见了,准保要赏他个爆栗。
“十皇叔!”映淳咯咯笑着跑到三人面前,本来要扑进萧承轩怀里,见了边上微笑立着的爹爹又推开萧承轩张开的胳膊朝萧承煦走过去。
“什么,要你爹爹抱啊?”萧承轩被虚晃一枪,朝萧承煦笑着说:“九哥,果然是你的小棉袄!”
萧承煦正含笑要将她抱起来,谁知道映淳绕到他身后抬起小手来朝他屁股上拍:“臭爹爹!坏爹爹!不许你欺负娘亲!”
“谁...爹什么时候欺负你娘亲!我没欺负她!”萧承煦万没想到没头没脑地闹出这么一出,堂堂燕王殿下被自家女儿撵的绕着严海萧承轩转圈儿跑了两圈,好容易把张牙舞爪的小家伙捉起来抱进怀里钳住两只小手气急败坏道:“你说,爹怎么欺负娘亲了?”
“昨儿夜里映淳都听到了,爹爹都把娘亲欺负哭了!淳儿想要进去奶娘硬把淳儿抱走了!娘亲都说了“不要不要”,爹还不肯——呜!”
“映淳!不许胡说!”萧承煦一把捂住女儿伶牙俐齿的小嘴巴,羞得脖子根都红了。又从怀里掏摸出一块糖来塞进不肯善罢甘休的小嘴里,把女儿塞给追过来的奶娘:“房姑姑!快抱郡主去内院玩去!”
“臭爹爹!你就是欺负娘亲!”奶娘都抱着映淳走远了还能听见映淳嘴里含着糖含混的喊,愤愤地朝萧承煦挥着小拳头。
“爹爹等你长大了再跟你解释——”看奶娘走远了想是听不见了萧承煦才噤了声,羞得不敢回头看身后的两人,脸从额上一直红到脖子下,简直像极了王府朱漆的大门,上面还要贴副对联:
上联:狼狈狼狈真狼狈2
下联:尴尬尴尬好尴尬
横批:这臭丫头!
好不容易调整好表情才转回身向堂中请严海道:“见笑了,我们这就进屋里坐吧。”
萧承轩还笑的合不拢嘴,被萧承煦羞恼地踹了一脚。
严海也忍笑辛苦表情狰狞:“无妨,殿下的小郡主果然古灵精怪,可爱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