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祈佑心中明白,今日方紫岚所言,是发自肺腑,他若真逃了,以她的性子,也绝不会怨恨他。而那日傅聪南亦是实话实说,他的祖母与母后做了什么,把身家性命押在他一边的公卿世家做了什么,他也不是全然不知。
说起来,他属实算不上无辜。
往昔闭目塞听,为他倾尽一切铺路的人,或觉得他愚钝,不懂变通,或觉得他虚伪,半推半就,但至少没有将他们的心血付之一炬。
可如今倘若他站了出来,不分青红皂白,把他们的龌龊龃龉公诸于世,无异于故作清高地打他们的脸,也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方紫岚眼看李祈佑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知道他心里定是天人交战,索性不再多说什么,匆匆一礼便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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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紫岚回去时,正巧见到慕容清在看她所书证词,不由地冷了神色,质问道:“世子这是在做什么?”
闻言慕容清抬起手,扬了扬手中的证词,“我在看姐姐是如何背信弃义,置我于不顾的。”
“这份证词,与你无关。”方紫岚走上前去,随手拿走了证词,眼中是明晃晃的威胁。
“姐姐,你要把这份证词,交出去吗?”慕容清紧紧盯着方紫岚,似是想从她脸上看出破绽,然而什么都看不出。
“会。”方紫岚一字一句道:“如有需要,我可以当堂作证。”
慕容清倏然变了脸色,“姐姐,这份证词交出去,天下人便知先越国公没有死,你这是……”
“自寻死路吗?”方紫岚微微一笑,接口道:“所以我已经尽力把你推出去了,是你自己纠缠不清,我也没有办法。”
她说着顿了一顿,意味深长道:“还是说,其实你原本就参与其中……”
“方紫岚,你是想与我撕破脸皮吗?”慕容清强压怒意,厉声道:“有些事,你知道的太多,没什么好处。”
“以前我不想知道。”方紫岚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书信,扔在了慕容清的面前,“但是现在,我非知道不可了。”
慕容清用眼角余光瞟了瞟桌案上的书信,封皮的字他再为熟悉不过,铁画银钩,是左先生亲笔。
“我知道姓左的狼子野心,可万万没想到他的手,伸得这么长。”方紫岚曲起手指,轻敲桌案,“这封信里写了什么,世子不好奇吗,要不要打开看看?”
她话音未落,就见慕容清把书信死死攥在手中,指节泛白,“方紫岚,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当真非要如此不可?”
“世子,你根本不知道这封信里写了什么吧?”方紫岚握住慕容清的手,一根根掰开了他的手指,拿回了书信。
慕容清面沉如水,“既然你意已决……”
“世子想做什么,做就是了。”方紫岚挑了挑眉,“我还有约,便先走一步了。”
慕容清看着方紫岚离开后,便召来了孟庭扬,吩咐道:“你去把阿宛姑娘请来,就说我身体不大舒服,想麻烦她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