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业蓬勃发展的十九世纪,在美丽的欧洲,社会人文思想并没有切实地跟上科学发展的脚步。这段时期的女性地位仍和中世纪相仿,绝大多数都只能待在自己家里操持家务和带孩子,或者到别人家里操持家务带孩子。
前者叫家庭主妇,后者则被称为“女佣”。
为了把女性关在家里,全由男性组成的“科学家”们还将女性因感性所带来的过度情感表达,归入进了精神疾病的范畴。
因为按照“科学”的方法确实能证明,不论是过重的体力劳动,还是繁复的知识研究,都能刺激到女性们的“脆弱”神经,引发歇斯底里症。
现在看来很荒谬,但在当时则是所有男性争相维护的铁则。
就和她的丈夫伊格纳茨一样,艾莉娜不是位甘于现状的普通女人,她在整个奥地利都算是个例外。
这个例外同样要具备好几个条件。
贵族的身份和殷实的家财让她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贵族教育;独生女的身份让她得到了全家尤其是父亲的宠爱;要强的性格又让她摒弃了原先贵族小姐培养的花瓶路线,改而走上了强人精英的道路。
虽然没办法读大学,但父亲请来的家教们使她精通了拉丁文、希腊文、各家文史典籍、歌剧、绘画欣赏、骑术、经济学和最新潮的人事管理。(1)
而教授拉丁文的就是当时还在医学院就读的伊格纳茨。(2)
门当户对使得两人的爱情平稳过度到了婚姻阶段,中间所起的波澜也都是些小事。
嫁给伊格纳茨后,艾莉娜一度想要给自己找个合适的工作,但最后都失败了。直到她父亲往市里总医院里投了大量资金后,她才靠着自己的学识,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儿的副院长。
艾莉娜的前半生,学习、爱情、工作,无不在突破这个时代强加给女性的桎梏。
但这么一位处处都走在历史前沿的人物,在看到新晋医院职工名单的时候,还是表现出了更为保守的一面。“卡维·海因斯......是谁?”
“哦,是我新招的学徒。”
伊格纳茨正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着新一期的《柳叶刀》,见妻子问起了卡维,便抬头看了眼挂钟上的时间:“现在是8点......他应该快来医院报道了。”
“昨天你还不肯收人,怎么现在突然把人数又往上加了一个?”
“那三个都是你强塞给我的。”
“他们都是医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对外科也有极大的热情!”
艾莉娜想要再重复一遍自己的观点,但伊格纳茨早就听烦了,摇头说道:“行了行了,我都明白,我昨天不就已经同意你的要求,收下他们了么。”
“那你为什么又多收了一个?”
“昨天你还说我收的少,怎么今天我多收了一个你还不满意了?”
“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同床共枕的丈夫又一次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他符合我对外科学徒的要求,所以我把他招了进来,仅此而已。”
“好吧,只要你满意一切都好说。”于公于私艾莉娜都乐于见到医院外科发展壮大,没有再往下细问,“但还是老样子,就算考核测试都算通过,你也得把他的个人简历给填了。这些人事档案可以解决不少麻烦,我们当初在会议上提过的。”
“简历?”
伊格纳茨本以为把卡维拉进医院只需要走个过场,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他放下了刚买的医学杂志,转而拿起桌上的咖啡,移到嘴边吹了两口热气,淡淡地回了一句:“他来得急,还没空写这种东西,而且你也知道我不太喜欢做这种文书工作。”
艾莉娜丝毫没察觉到事情的复杂性。
想到对方是自己的丈夫,每天都要面对病人的生死,压力巨大,像简历书写这些琐事她这个妻子完全可以代劳。所以艾莉娜很快就调整了心态,从旁抽出一张白纸,说道:
“没关系,我来写......他现在几岁?”
伊格纳茨嘴里满是咖啡的香味,但脑袋里却是一团浆糊,回想起昨晚那顿晚餐,总有种特别割裂的感觉:“大概20出头吧。”
“大概?”艾莉娜皱起了眉头,“我要具体数字。”
“他是个孤儿,连自己生日都不知道,哪儿还知道自己几岁。”
这是个不错的理由,艾莉娜无从反驳,只能继续问道:“那是哪所大学毕业的?Vienna大学?还是格拉茨理工大学?”
伊格纳茨知道自己躲不过,心一横,直接答道:“他没读过大学。”
“没读过?”艾莉娜总算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放下了手中的纸笔,“没读过大学也关系,反正是学徒......那中学呢?”
伊格纳茨摇摇头,然后开始遣词造句,希望将卡维的身份说得尽量委婉一些:“他之前受聘于皇家林业局,是个工作勤勉的优秀园丁。”
艾莉娜叹了口气,就和园丁修剪树枝一样给这个答案做了些删改:“就是个砍树的?”
“用通俗的话来说......也没错。”
“我对医学的了解不深,对外科工作的认识也流于表面。”艾莉娜叹了口气,“伊格纳茨教授,我想请问,砍树和砍腿是一回事儿么?”
“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