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人里,既对大脑有研究,还能精通腹腔手术的似乎一个都没有。
然而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让马西莫夫无法接受的是,他没少看和脑子有关的医学书籍,不管是谁的书,处理头痛的外科治疗基本只有一步,就是钻孔释放压力。
他不知道为什么钻孔之后还要用管子去分流,更不知道为什么分流就一定要进入腹腔。
脑子的脑室里确实有一些液体,去掉这些液体也确实能降低颅内压力,但手术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么?
而且这种分流液体的操作真的能靠手术做到么?他想得有些头痛,感觉自己再去追究手术和卡维养父的名字,自己都要变疯子了。
“马西莫夫老师,你怎么了?”只有在面对马西莫夫时,卡维才能意识到自己还是个普通的外科医生,并非原来的急诊外科主任:“手术准备得差不多了,开始吧。”
“哦哦。”马西莫夫小心剃掉了桑蒂尼夫人最后一缕头发,
“全剃光就行了吧?”
“嗯......”卡维看了眼光秃秃的头皮,很快就发现了左侧的颞骨,肉眼可见头皮下的这块骨头和其他位置的颅骨不同。
肿瘤不仅仅往里挤压脑组织,也在向外侵蚀着外层的颞骨。马西莫夫也看到了卡维的提示,发现了那块地方:“是这儿?”卡维点点头,但没有吭声,而是面露微笑来到桑蒂尼夫人面前,安慰道:“夫人,手术很快就能完成了,到时候头痛应该会好些的。”
“真的???”桑蒂尼已经被头痛折磨了一周,精神早已经处在了崩溃边缘。
而更折磨她的还是藏在脑海深处对精神病院的恐惧心理:“他们都说我疯了,我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我不想去疯人塔。”【6】
“放心吧,不会把你送去那儿的。”
“如果不行的话就早点和我说,我,我真的不想活了,真的太疼太难受了!”
“没事的。”卡维知道这种滋味不好受,
“给我一小时,一小时就结束了。”
“好......”阿莫尔不在身边,卡维不放心这里的护士和助手,只得亲自上手:“算上麻醉时间,手术可能要超过1小时。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早点结束就能早点回家休息。”卡维一直都是个爱教学的外科主任,面对眼前这群
“学生”,虽然态度算不上多好,但他还是希望能让这些人多涨涨见识,也多了解一下颅脑手术。
“首先在手术正式开始之前,我们还是需要了解一下大脑的基本解剖结构。”【7】卡维让他们事先准备好了解剖图,用一块黑板挂在手术台前,边做麻醉边说道:“颅脑内部并不完全都是实质,而是有一定的腔隙,这点已经有许多解剖学家证实并命名,就是脑室。脑室里是脑液,也是我们这次需要分流的目标。”说话的过程中,桑蒂尼夫人已经睡了过去
“给我石炭酸和酒精,我需要消毒夫人的身体。”卡维接过消毒盆,用沾满的棉布团擦拭她的脑袋,
“这次的手术范围非常广,消毒范围从脑袋到腹部要做到全覆盖......”【8】手术准备除了消毒还有铺巾,可惜圣玛丽医院没有市立总医院的消毒被单,为了防止感染,卡维只能在消毒后直接在桑蒂尼夫人的脑袋上操作。
不过在操作之前,还需要对病人的眼睛和耳朵做必要的保护,防止钻头打滑、出血、飞溅的骨粉或者其他意外造成眼耳的损伤。
“给,手术刀。”马西莫夫拿过一箱钻头当起了卡维的一助【9】,同时也问道,
“以前都是只开颅,为什么这次要大费周章,搞那么多环节?”
“头痛是因为颅内高压,方法就是开孔释放颅内压。”卡维接过手术刀,先用一支羽毛笔在桑蒂尼夫人的枕骨后角做了标记【10】,
“但钻开脑袋后会迎来许多问题,比如最常见的感染,以及因为压力而向外膨隆的脑组织。”马西莫夫对感染虽然持怀疑态度,但科里不少手术已经开始尝试全面消毒。
只是膨隆的脑组织又是什么意思?
“这其实很好理解。”卡维放下羽毛笔,用刀片切出一条3cm左右的切口,然后用钻头顶在了标记位置,开始选择钻入角度:“脑组织就像打得非常松散的肉泥,本来被一个布袋包着,挺好的。可现在布袋压力增大,一旦在袋子上开个缺口,后果会怎么样?”
“......肉泥会被这股压力挤出来。”
“没错。”卡维一手拿着颅骨钻,一手小心的抵在桑蒂尼夫人的头顶,就像在给椰青开洞一样开始憋气用力:“一旦往外受到限制,脑组织自然会往外压,到时候也肯定会让病人的神经功能受到损伤。”这其实是一句无心话,因为在现在这个年代,大脑到底有什么功能还没人知道。
首个明确大脑功能分区的医生是德国神经学家布罗德曼,分区时间在1909年,也称布罗德曼分区。
卡维肯定知道这个分区法,这是基础中的基础,但他并不知道时间。在更早的19世纪中后期,大脑分区被颅骨的42分区取代,也就是颅相学。
【11】不过布罗德曼的大脑分区并非一蹴而就,他的功绩建立在了许多解剖学家和外科学家的大脑理论基础之上。
而在这些人中,有个人的名字突然跳进了马西莫夫的嘴里。
“这也是你义父教的吧。”卡维愣了愣,没把这话当回事儿,没多想就点点头:“是啊,他有过钻颅经验,还尝试过......”马西莫夫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你的养父该不会是韦尔加吧。”【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