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这就是一个职场社交网站很常见的话题，丝毫不显突兀。
然而，同样的信息在不同人手里能发挥迥异的作用。
俞兴没在出租车里提目标公司的名字，只从包里把初步整理的几页资料递给了合伙人。
刘琬英接了过来，默默研读。
资料上面已经有重点部分被红线标了出来。
加拿大上市……
嘉汉林业……
刘琬英只看了一会就把眉头皱起来，这无疑符合先前两人初步交流的筛选经验，如此上市交易所与主要业务市场相互分离，正是容易被动或主动的形成信息不对称。
等到出租车即将抵达目的地，刘琬英才开口评价：“采购代理人很善良。”
俞兴大笑：“是吧，我也觉得，他们也太善良了，偏偏，从昨天到今天早晨，我反复的搜寻相关信息，都找不到这群善良的采购代理人。”
刘琬英“嗯”了一声，看了眼窗外：“到这干什么？”
“我能空着手上门啊？不得买买茶叶什么的。”俞兴说道。
两人下车，超市里穿梭的过山峰便在茶叶、糖果、饮料、饼干里交流新冒出的目标。
“它的模式成立，它的毛利率不成立。”
“是，这盒茶叶可以吧？红彤彤的，还应景。”
“其实，我们可以迅速的验证所谓的采购代理人，那就是直接致电嘉汉林业，也去当它的代理人，看它什么反应。”
“给小师妹买点这个饼干，她喜欢吃，小小师妹还没牙，这次不给她买了，等她大点喽。”
刘琬英停住脚步，无奈的说道：“你有没有听我说啊？”
“有啊，我点头就是对你的回应，就凭借我看到的那些信息，几乎99%确定它有问题。”俞兴笑道，“所以，有问题反而不急了，大家不是都要从金融危机里恢复嘛。”
刘琬英眼睛一亮：“你是要等它股价再升一升？”
“是啊，泡沫越大，戳起来也就越过瘾，盈利也就越多，我们筹备的时间也多一点。”俞兴点点头。
刘琬英走了两步，忽然怀疑道：“你不会是怕我不投钱给百晓生了吧？”
俞兴笑了一声：“有点。”
刘琬英想了想，客观的说道：“百晓生的B轮时间应该不会太久，红隼的投资会是一笔好生意。”
“你对百晓生信心挺强哈。”俞兴扫着货架。
“我是对你信心挺强。”刘琬英颇有些认真的说道，“但我现在，有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把过山峰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俞兴回身：“怎么这样问我？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我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在想，如果你有能力把职场社交的网站做起来，如果真能完善盈利的商业模式，它一旦上市，或许能比过山峰折腾起来更值钱。”刘琬英娓娓道来，“就好像这100万投进过山峰，如果B轮成功，它至少增值3倍，又能需要多少时间？”
俞兴默然。
他微微皱眉，推着东西去结账。
刘琬英走在旁边，等着这个男人对这个问题的回应。
“我没太想过。”俞兴把袋子系在行李箱的把手上面，先给了这样一个很实诚的回答，随即说道，“小英，我昨天看到嘉汉林业的逻辑，我有些疑惑，既然它宣称的模式分配那么违反人性，为什么这些年的那么多环节都没出问题？”
他纳闷道：“我看到还有美国华尔街的大空头保尔森，就是刚刚从金融危机里获利的那个大佬，他也在买入嘉汉林业的股票，这不奇怪吗？”
俞兴昨天乍一听吕海颖念到网站用户的发言，还以为是什么空头混了进来，但经过搜索和研究，不是那位用户多么能分析总结，而是嘉汉林业自己就那么公开宣讲。
是这家企业自己都不觉得这个模式有问题了。
奇了怪的。
“过去我在贝恩做并购咨询，有时候会遇见离谱的公司资产。”刘琬英很容易的给出答案，“就是那种我们到了实地一看，一审计，真的对不上号，然后溯源分析，发现大家就是看看纸面数据。”
“A提交了数据，签了字，提交给B，B看看文件，没问题，转给C，C也看看文件，各项数据都给了，下面也都没问题了，他也就没问题了。”
“越是信息不对称，越是容易依赖于各种文件和报表。”
刘琬英既是谈这次的嘉汉林业，也是谈一直存在的现象。
她又补充一句：“市值一高，好像就成权威了，公司一大，身边也都是名流了。”
“嗯。”俞兴点点头，“我倒真没想到把过山峰做到什么地步，但这样能把真实的东西翻出来，又能拿到钱，我就觉得挺好，你要是对这种事有疑虑，专注集中在红隼资本上也行，未来这些年肯定能投到很多好企业。”
“变成你劝我了是么？”刘琬英不屑道。
“没劝你，我就是，嗯……我感觉国内这一块不太成熟。”俞兴说道，“要是在华尔街，你多做空几家，肯定可以成为明星空头。”
刘琬英笑道：“是谁成为明星？到底是你还是我？”
俞兴耸耸肩：“都行吧，我倒是不介意你我的。”
他又说道：“造假的公司需要血淋淋的监督，这应该是一个生态链，我们就先当一当他们造假需要面临的一个关卡，万一打出统战价值呢。”
刘琬英摇头：“空头打不出统战价值。”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又转为了嘉汉林业的商业模式与业务表现。
腊月廿八，金陵零下五度，家里开着暖气却还有些闷热。
闫丽蓉抱着还没满月的小女儿，轻轻把睡着的她放在房间床上，然后到了客厅，刚想开窗透透气就瞧见外面走着的两个人。
她激动的冲着厨房大喊：“老刘，老刘，刘景荣，快来！”
刘景荣不明所以，匆匆的跑出来却见老婆正趴在窗边往外看，脸上还带着傻笑。
他走到旁边，瞧着外面的景色就是表情一沉。
妹妹刘琬英与前弟子俞兴肩并肩地走着，两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热切的笑容，他们说话间呼出的白气在空中飘散，映衬着微微泛红的脸颊，显得格外……扎心！
“哎，哎，来了，来了，小两口到了！”闫丽蓉掩饰不住的开心。
刘景荣微斥道：“瞎说什么？你别这样！”
咚咚咚，敲门声。
闫丽蓉去开门。
“哎呀，师娘，新年快乐！”俞兴把行李箱和礼物都拎进来，笑着说道，“小小师妹呢？我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她了。”
“换鞋，呶，换鞋。”闫丽蓉稍微接了接礼物，笑眯眯的说道，“她刚睡着，俞兴啊，我总感觉你把我喊老了，这样，咱们各论各的，你喊我蓉姐。”
刘景荣忍不住了，提声警示道：“哎噫！！”
俞兴嘿然，有心试试这个称呼，但还是在老师警告的目光下没喊出口。
刘琬英翻了个白眼，直往沙发走。
闫丽蓉不满的说道：“姓刘的，说换鞋没说你是吧？你是看不到给你准备的拖鞋吗？”
刘琬英摊了摊手。
闫丽蓉训斥道：“你看你的惫懒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回门呢。”
刘景荣不满道：“哎噫！！！”
刘琬英的脸忽然涨红了：“蓉姐，你……”
房间里正在玩玩具的刘芷珊听见声音，顺着爸爸的呼唤走出房间，跟着捧场道：“哎噫，哎噫！是姑姑和姑……”
这一瞬间，她在即将出口的称呼上收到了四种不同的眼神。
有警告，有羞恼，有鼓励，有暗示。
刘芷珊思考两秒：“和姑姑认识的俞兴啊！新年快乐！！”
俞兴哈哈大笑，闫丽蓉抿嘴直笑，刘琬英无奈叹气。
刘景荣看着这一幕，咬牙切齿，姓俞的，你不要你以为你取得了家里所有人的喜欢，你就能……肆无忌惮！休想过了我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