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躺下喘了口气,说道:“好吧,你出去,将马赶走。”
小朱一惊:“什么?将马赶走?李公子,没有了马,咱们还能逃得掉吗?”李岩苦笑:“有马在这里,官军就会知道,咱们躲在其内,更加危险,不要犹豫,去做就是了。”小朱只得出来,每匹马给了几鞭子,那两匹马撒开四蹄,沿着大路跑下去。
李岩与小朱将身子掩蔽在柴草堆里,借着木栅的缝隙,向外看着。
天地间一片迷蒙的水气,此时四下里寂静无声,只有雨滴打在茅草上的细微声响,如同一曲寂寥的歌。
李岩看着烟雨迷茫的天地,突然从心中生起一股悲悲凉凉,他躺在干草堆中,不觉地回忆起这几年以来,自己的一番离奇遭遇。
一切都源于那次探亲,他与两个家仆出行,半路住进黑店,家仆被杀,自己侥幸逃得性命,却失去记忆,被秦军中的李敢所救,醒来之后,居然见到了两千年以前的人物,秦始皇,白起,张仪,范雎,王翦……
此时想想,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他半点也不会奇怪。
在秦军中住了两年,然后秦军取得了华阴与潼关,可不久又被官军偷袭,自己重伤之下,被红娘子所救,之后再遇李敢,夺回华阴,本想迎回秦王,可自己却又被范雎子义陷害追杀,险些丧命。
好容易秦王归来,范雎出逃,秦军终于安定下来,不久之后又夺取了西安和眉县等地,不想自己又被一枝梅诱出,落入官军之手,受尽苦楚,险些死掉,好不容易又被白起等人救出,此时却又被官军追杀。
李岩想想真是好笑,自己这几年以来,除了被官兵追杀,就是被流贼追杀,除了被男人救,就是被女人救。没完没了,为何自己的命运如此多舛?
他想来想去,开始恨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回回都让人救才得以活命,自己吃的亏已经不少,怎么还会有杀身之险呢?
李岩正想着,忽听门外大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他急忙定睛一瞧,不禁皱起眉头,原来是七八个官军士兵。
看来情形很明白,为自己断后的那四个秦军士兵,已经身亡。
小朱也看到了这几个官军,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刀柄,李岩轻声道:“不要冲动,看看再说。”
那几个官军冒着雨在大路上看了看,只有这一座茅屋,四外并没有人影,于是纷纷跳下马来,有人在大路上一边看一边走,还有几个人径直向茅屋走来,手里都握着刀,十分小心。
小朱的刀越握越紧,二人将身子完全缩进干草里,在草缝中露出眼睛,看着茅屋的门。
两名官军走到茅屋前,一左一右,使个眼色,突然一齐抬腿,砰的一下,将两扇破门板踢飞,然后跳进屋子里。
但是他们看到,屋子里没有人,只是些干草。
二人还想往里走,此时一个官军走到路边的一棵大树下,突然停住,叫道:“你们看……”
众官军齐齐回头,茅屋里的官军也掉头走出去,来到树下一瞧,只见树下的土地稍稍干燥一点,因为有树叶遮挡着雨滴,所以看得清楚,树下有几排马蹄印子,还没有被雨水冲平,蹄印中蓄着些雨水,十分显眼。
那个官军起身道:“他们经过的时间不长,可以追得上。”
于是一行官军跳上马背,快马加鞭,沿着大路追了下去。
这些人走了,小朱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对李岩挑挑大指:“李公子,你果然料事如神,如果马在这里,咱们一定被发现。”
李岩苦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眼下官军虽然走了,一旦追上咱们那两匹马,看到没有人,肯定还会回来的。因此这个地方,咱们还是不能久留,快走吧。”
二人冒着小雨出了茅屋,看了一下方向,小朱问道:“李公子,咱们向哪里走啊?”李岩道:“自然是西安方向。”
小朱道:“可是那些官军肯定会在路上等咱们的。”
李岩轻轻一笑:“不会的,这些官军知道追杀的是我,也知道我喜欢出奇招,因此他们不会在西安方向上等我,反倒会在别的方向上等,他们认为我不会走西安方向,可这次,我不会再让他们猜中了。”
上一次被史可法捉到,就是这个道理。史可法料定他的行走路线,而这次,李岩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二人向西安而来,不走大路,也不走小路,而是钻进了原野,在灌木和蒿草中前行。走得十分小心,尽量不惊动任何人。
他们走了一天,到了夜里,也没见一个村子,肚子饿得咕咕叫,只得采些野果来充饥,幸好小朱是个见多识广的,身手又灵活,不管多高多难爬的果树,总能爬上去,摘下果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