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仰天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老远,溅在自己的马头上,然后翻身落马。
身边的中军,亲兵个个慌了手脚,急忙跳下马来,扶起孙传庭,连抚前胸,又拍后背,有人给拿过止血的药粉,为他灌下去,然后将他的腿盘起,不住呼唤。
好半天,孙传庭才缓过一口气,睁开双目,众人见他目眦欲裂,瞳仁血红,十分骇人,个个吓得不敢开言。
孙传庭气鼓胸膛,目视北方:“圣上……微臣无能……使陛下殉国,臣之罪也……”
然后又慢慢举起手来,指着京城方向:“反贼李自成……我孙传庭与你不共戴天……总有一日,我会亲手砍下你的头颅,祭我大明圣君……”
说到这里,他又连喷鲜血,人事不知。
军中立时乱了起来,此时两位参谋都赶了过来,一位是用反间计杀死罗汝才的顾童,另一个则是张煌言,二人一瞧这个情形,急忙命令大军停止前进,就地扎营,护理孙传庭,另外全军挂孝,为崇祯哭祭。
扎下大营之后,二人派军中最好的医者去护理孙传庭,然后召来探子,让他们将情况详细报来。
这两个探子一边说,一边取出一张告示,顾童展与,与张煌言一瞧,乃是李自成的军师牛金星起草发布的通告。
上面的大意是,李自成本无意取得大明天下,只是因为清军嚣张,夺我关外土地,闯军上京面圣,在京郊驻军三日,李自成亲笔手书,请崇祯降旨,封他为闯王,然后便开赴山海关,与清军死战。但崇祯受小人蒙蔽,对闯军恨之入骨,不仅撕毁书信,还命令守军向城外的闯军大营开炮。
饶是如此,闯王还不想攻城,便此时城中百姓热切盼望闯王入城,因此打开城门,迎接闯军。李闯王不乘王车,不坐御辇,骑马入彰仪门。仍旧给崇祯留足了面子,但是崇祯刚烈,竟然亲手杀死自己的皇后嫔妃与子女数人,在煤山自缢而亡。李闯王为了我汉人江山着想,这才控制了北京城。一切军民人等,绝不杀害,请你们不要惊慌,闯王是爱民之主,不是害民之贼等等。
看完了告示,张煌言一阵冷笑:“好一个爱民之主,这还没登基做皇帝,就已经开始标榜上了。”
顾童道:“不错,这张告示无非是收买人心。眼下圣上已殉国,京城已落入贼手,大明朝想不亡都难啊。”
张煌言道:“这却也不一定,除了中原,山东,关中等地落入贼手之外,朝庭还有江南半壁呢。我想那里的藩王们,肯定会有所动作,无论立哪一位藩王,都可以承续大明天下。”
顾童点头:“可眼下我们怎么办?李自成一直视大帅为眼中钉,肉中刺,不会放过我们的。”
张煌言道:“此时直隶绝不能去了,去了便是自寻死路,李自成进占京城,一定会号令天下,咱们这几万人便成了孤军。因此我想,是不是退回山西。”
顾童摇头:“退回山西,又当如何?那里有田见秀率领数十万人马,如果李自成给他一令,田见秀一定会拼命进攻。”
张煌言道:“可是除了山西,我们在北方,还有立足之地吗?”
顾童不说话了,他非常清楚,直隶落在了李自成手中,陕西有秦军,山东有范雎,关外有清军,河南也是秦军和闯军的地盘,这个时候只有山西大部分还在官军掌握之中。
二人正在商议,突然跑来一个中军,进帐禀报:“二位先生,大帅有请。”
顾童一愣:“大帅醒了?快去看看。”
他们来到孙传庭的中军大帐,进去一看,只见孙传庭躺在一张行军榻上,半倚着身子,神色沉静,面色也好了许多。
二人急忙上前见礼,孙传庭看了看他们:“快坐吧,我就不下床了。”
顾童道:“大帅保重身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孙传庭苦苦一笑:“你说得不错,传庭要留得这有用之身,为圣上报仇,复我大明江山。”
张煌言道:“方才学生正与顾先生商议,是不是退回山西,以图后进。大帅以为如何?”
孙传庭道:“关于这数万人马的何去何从,我已经想过了,只能退回山西,去与田见秀决一死战,如果能够占住山西全境,随时可以复夺京城。”
顾童道:“那么……何时起身?大帅的身体……”
孙传庭道:“且先不忙,看看再说,我还想听听京城传来的消息。”
顾童道:“此时还能有什么消息?”孙传庭道:“且看李自成在京城是否得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