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独鳌环视众人,提高了声音道:“众所周知,左良玉是明朝悍将,打仗既狠且诡,我家陛下在中原时,曾经几次吃过左良玉的亏。¢£,这一点用不着隐瞒,当时左良玉的人马,也不过三四万之众,而且那时候左良玉是得不到任何兵源和粮草补给的,只是靠着抢掠维持人马的日常开销。左良玉对百姓残暴,但对于他的部下却是很好的,赏罚分明,所以他的士兵都乐意为他效死。而且左军士兵大多是亡命之徒,悍不畏死,每战必拼死杀敌。他的军将很多都是从普通士兵提升上去的,因此左良玉在军中威望极高。这还是以前,而眼下左良玉占了武昌地区,更是如虎添翼,手下已经扩军到了十万人,武昌周围很富庶,钱粮不用担心,因此左良玉此时,可称得上兵精粮足。连南明政权也对他无可奈何。这个时候的左良玉,已经几乎成为了割据的藩镇。南明王朝调不动他。我们此时去攻打他,必然引得左良玉拼死迎战,以保卫他的地盘。因为左良玉知道,一旦失去了武昌,他将再无立足之地。左良玉若作困兽之斗,战斗力是非常可怕的。因此我说,此时攻打左良玉,并无多大胜算。”
张献忠听着,缓缓点头:“军师说得,有些道理,你们还有不同意见吗?”
孙可望语塞,不知道怎么反驳,因为他看问题,可没有潘独鳌这么深,于是他便瞧着唐赛儿,想听听她怎么说,可是唐赛儿就是微闭着眼睛,谁也不看,更不开口。
唐赛儿不说话,别人更不敢说,因为这个时候,谁也猜不透张献忠的意思,万一说错了话,惹他不高兴,后果不堪设想。
自从做了皇帝之后,张献忠的脾气开始变得喜怒无常,除了他非常看重的几个人以外,别人若是稍有违逆,轻则臭骂一通,打几十鞭子,重则斩首示众。因此他手下的人都有点噤若寒蝉。
在这样的大事上,张献忠到底怎么想的,在没有露出明白的意思之前,绝不能轻易表态,这是众人达成的共识。
隔了半晌,张献忠见众人一言不发,便笑问李岩:“李公子,看来我的臣子们都同意潘先生的意见,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岩走到朝堂正中,向四外作了一个揖,朗声道:“方才潘先生所说,确实是金石良言,可称得上思虑周详,考虑深远。所提出的几条意见,显见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下佩服。”
潘独鳌淡然一笑:“李公子过奖了,在下所说,只是一些显而易见的东西,不算什么独到的见识。方才我听李公子的话风,好像认为此次出兵,胜算甚大,是不是这样?”
李岩点头:“在下也不用隐瞒,确实如此。”
潘独鳌道:“那就请李公子明言,也好教在下长长见识。”
李岩一拱手:“不敢,在下也只是说说显而易见的东西,算不上什么高明,潘先生想听,在下就直言不讳了。”
他看着周围众人,用一种缓慢但坚定的语气道:“方才潘先生所说,确实是左良玉强大的一面。他曾经多次给贵军造成大的伤亡,而贵军上下,恨之入骨。因此,只要听说去打左良玉,一定是群情激奋。左良玉的人马固然有近十万之众,但大西国的人马,不下三十万,数量上远远超过。更有利的是还有秦军相助。秦军眼下也有十万人马,除了防守汉中,关中之外,可以调用的,也有五万之众,如果秦军发动这五万雄兵,从北面进攻,左良玉一定不敢大意,至少也要分出三四万人马,对抗我军。左良玉占据武昌,以其为大本营,因此他不可能将所有人马都带出来迎战,至少也要留下两万人,防守武昌,这样一来,能够抵挡大西军的人马,最多不过四五万,在下认为,如果陛下能够秣兵厉马,孤注一掷,发动二十万军队,此战必胜。左良玉再厉害,长江之上,他的几万人也抵不过大西国。南明皇帝朱由崧,早对左良玉深加提防,不会派兵来救,这对我们也大大有利。左良玉所擅长的,是骑兵陆战,并非水战。在下刚刚去过左良玉那里,眼见他操练人马,日夜不休,都是练习水战,同时还大量督造战船,打造弓箭火铳,这些准备,都是为了抵抗或者进攻大西国的。如果再不先发制人,给了左良玉充足的时间,等他的人马练成精熟水战之师的时候,武昌绝对已经坚如磐石,不可撼动了。”
这番话掷地有声,说理透彻,众人听着,无不暗自点头。认为李岩说得对。
李岩面对潘独鳌:“先生方才所说,左良玉赏罚分明,对部下很好,可对百姓却残暴不仁,这正是左良玉将要失利的重要原因。武昌的百姓,都对其恨之入骨,巴不得左良玉早点滚蛋。只要大西国和秦军天兵一至,那些百姓必定不会再支持左良玉。人心的背顺,可是很重要的。所以眼下武昌虽然是左良玉的地盘,可他不知道体恤人民,一定守不住。但此时左良玉手下有了几个谋士,而这些人已经开始劝诫左良玉,一旦左良玉听了他们的话,开始对百姓施加恩惠,武昌可就这是今日的样子了。”
他转头看着张献忠:“陛下,望你早做决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张献忠瞧着潘独鳌,说道:“军师,你认为李公子话,是否正确?”
潘独鳌紧皱双眉,后心有点冒汗,他听得出来,李岩是全力鼓动张献忠出兵,而且劝其出兵的理由,十分充分,可以说将自己的每一条理由都反驳了回来。他想要再次反驳回去,可是一时却又找不到有利的说辞,只是在那里叹息摇头。
张献忠不再看他,而是问唐赛儿:“唐丞相,李公子的话,你觉得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