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夜色之下只有几个气死风灯的光芒,但刘涚那锐利的眼神,仍旧能够看出韩世忠表面严厉之下的一种气短!
这是英雄气短!惹的刘涚心中一阵感慨,即便如韩世忠之流又如何,在历史的潮浪之下,又有几个人能够奋勇搏击?在刘涚看来,韩世忠之所以决定今日来跟他见面,一方面固然有为大局考虑,更多的因素,怕还是为了自己,为了韩家!
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越是站到高处的人,尤其是一个传统的中国人,首先想到的,还是“家”,其后才是“天下”,这也是中国传统“家天下”这个说法的源头所在。
首先是家,然后才是天下!在韩世忠看来,将来这天的“天下”,或许是姓赵,或许是姓完颜,也有可能是姓刘,但惟独不可能是姓“韩”,既然顾不上天下,那韩世忠他也有必要为“家”多考虑考虑。
正如当初吴阶最终选择了刘涚托付全家,其思想斗争的过程,与韩世忠又何其的相像?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家都安顿不好,他又何来的资格,去考虑什么天下呢?
“怎么不说话了?”
一顿咆哮之后,韩世忠才惊觉自己表现的太过于了,如此的撕心裂肺反而是显得自己过于的心虚了!韩世忠自然也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心思从让参将联系刘涚的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暴露了,就必定会被刘涚所识破,但是身为一个男人,一个千军万马的统帅,他总想着还有自己的面子,还有自己的尊严!
就在他开口质询的时候,刘涚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抱拳想着韩世忠拱手道:“韩大人,还望大人为天下百姓,做出明智的选择!我新都城百姓,益州百姓、巴蜀百姓乃至天下黎民苍生,恳请韩大人,率众归来!”
面子,尊严!
面子是别人给的,尊严则是发自内心的!刘涚此刻的举动,无疑就是在给韩世忠面子,让韩世忠感觉自己还有尊严。
“刘大人严重了!韩某乃是朝廷将军.”
刘涚起身,韩世忠岂能不起身?刘涚抱拳躬身,韩世忠岂敢不还礼?他口中说他是朝廷将军,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刘涚所打断,错非是他说的又缓又慢,刘涚又哪里来的打断的机会?
“韩大人言过了!在刘涚看来,哪有什么朝廷的将军,哪有什么朝廷的大臣,哪有什么帝王之家?”刘涚瞬间端正神情,开口问韩世忠道:“韩大人可知,在我新都城,官员是如何成为官员,又是如何履行职责?衙门又是如何运转?民众如何生活,这一切又是建立在什么之上?”
刘涚的一席话,将两人的话题直接从韩世忠是否要另投高明直接跳过,等同是在向韩世忠交底,让韩世忠看看,在刘涚治下的国家和社会,是否值得他韩世忠冒险一搏。
果不其然,刘涚的话当即就将韩世忠的注意力转移过来,开口询问。
然而这个话题着实是过于庞大了一些,想要将方方面面都说明白,别说是一天两天,就算是说个三天三夜,那些话题也是说不完的。
故而刘涚也只能是捡那些最重要的话题来说给韩世忠听,比如国家和社会的基础,就是法治,就必须要以“律法为准绳”,只要是触犯律法者,当一视同仁的受到律法的惩处,包括他刘涚在内。
光是这个,就足以让韩世忠感到无比的惊讶!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句老话说了几百上千年甚至更加久远,然而又有谁真的看到过呢?故而韩世忠的第一个想法,仍旧觉得这只是一句口号而已,然而刘涚却无比认真的告诉韩世忠,在如今的新都城,整个益州,此话绝非是口号,每年各级衙门的评审就能看出来,不是仅仅依靠上级评定,民众的投票,也会决定一个衙门官员的“升迁去留”,光光是这一点,在如今的宋廷,就是不可能的。
别说是宋廷,放眼天下,又有哪个统治阶层,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说到底,也就是除了刘涚治下,没有一个统治阶层是真正将黎民百姓的心声听到耳中,放在心中。
“这,可是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
一番讲述,刘涚估计至少用去了一个多时辰,口干舌燥的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就没带上点茶水来,以至于嘴角都快要起白沫了!这也就是刘涚曾经的工作性质所决定,若是个纯粹的军事将领,还未必能够像他这样,将这些政治体制概念解释的如此清晰。
“刘大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过事关重大,韩某不敢轻易决定,还需要考虑考虑!”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