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乐童和陶弘方从官邸出来,心情却并没有变得轻松,因为这件事看似已经解决了,但又没有完全解决。石迪文所采取的措施只是防止漏题舞弊可能会给乡试造成的负面影响,但事情的真相在短期内还无法通过官方调查得出正式结论,困扰在他们心头的疑虑也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
“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白乐童的忧虑毫无掩饰地写在了脸上:“仔细想想,乡试办这些老狐狸,怎么会留下了这么明显的马脚?”
陶弘方道:“你觉得我找的人调查不妥?”
白乐童摆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陶兄找的人能在短短数日内查到这些人际关系,已经殊为不易。但既然民间人士花些工夫就能查到的线索,想必官方介入调查之后更是不在话下。我是在想,这些官员为了照顾熟人,甘冒如此之大的风险,真的值得吗?一旦被查获,这可不只是要赔上仕途和声望,搞不好连身家性命都要搭进去!”
陶弘方道:“以前我曾听长辈说过,犯罪之人在被审判之前,总是会心存侥幸,认为自己的罪行只有天知地知。如果乡试办这些官员真的有舞弊行为,那或许他们也是怀着类似的心理,觉得自己的行为能够瞒天过海,不被旁人察觉吧!”
白乐童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如果不是有我这么一个突然空降杭州的外来者,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人质疑此次浙江乡试的组织工作,更不会去调查这些官员的家世背景。他们那些子弟、学生,就可以顺利通过这次乡试进入海汉官场,今后也不会再有人回过头去调查他们当年的乡试是怎么过关的。”
白乐童顿了顿,话锋一转道:“但是我观察石伯父的态度,似乎对这事的重视程度很有限,如果我们不提要求,很可能连乡试结束后的调查也不会有。”
陶弘方道:“石伯父一时失察,如果急于挽回,难免会在我们面前失了脸面,先以维护大局的名义搁置一段时间,也是情理之中的做法吧?”
“我就担心他并不是一时失察……”白乐童说了半截就戛然而止。他的想法实在有些出挑,不便公开议论。
陶弘方一听也吓了一跳,连忙应道:“没有真凭实据,不可编造罪名!”
白乐童的意思显然是在怀疑石迪文是知情者,但这种想法本身就太过不敬,所以陶弘方也立刻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石迪文掌管着东亚地区最为富庶的一块区域,麾下兵强马壮,财雄势大,而且即将进入执委会担任要职,此次乡试可以说是他唾手可得的一份功绩,照理说绝不会容忍有人捣乱。
而且他若想从民间提拔某人做官,似乎也不需要通过乡试这种渠道来进行,东海大区之内,有他签名印鉴的一纸公文便可任免官员,哪里还用得着考科举。即便陶弘方和白乐童是外来者,也不难想明白其中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