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懂……看不懂啊!”在远处安全区观战的两个南方商团中,都有不少人在连呼看不懂,他们吃惊的对象并非海汉,而是自开战以来一直都处于被动状态中的汉军旗。
根据同行军官的讲解,他们也知道了对面的部队很可能就是从山东、辽东等待叛逃投降到后金的原大明官军,但其所施展的步骑结合战术在海汉军面前竟然毫无建树,甚至表现得有些畏畏缩缩,这在他们看来还不如刚才那拨后金骑兵,人家至少顶着枪炮打击还冲了这么一轮,哪像这支汉军旗一般猥琐。
耿仲明要是知道这些外行的看法估计得气个半死,他这等谨慎持重的战法,是正经兵书上有记载的作战套路,比起只会猛冲猛打的那些蛮子战法不知高出多少,只是遇到了海汉军这个难缠的对手,让他事前准备的各种战术都难以奏效,以至于在战场上一直都处于被动之中。但这并不代表他的部队畏战或是指挥不力,怎奈何对手实力太强,非战之罪也。
但商人们可不会去考虑这么深入且专业的问题,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们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直观见到的景象,汉军旗的表现实在称不上出色。这么一支实力不强的军队,也不知道当初怎么能在山东制造出了那么严重的战乱,而且居然让朝廷花了两三年的时间才平定下来。这到底是叛军太厉害,还是朝廷太无能?
这种忤逆的问题不能去细细琢磨,即便只是在脑子里想想,对这些大明商人而言那也是大逆不道之举。但他们至少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管叛逃到辽东的这支明军,还是当初在山东负责平叛的明军,显然实力都与海汉军相差甚远。也难怪原本隶属于大明的东江镇,如今毫不犹豫地投到了海汉军的麾下甘当马前卒。
刘尚当然要比这些商人们看得更深入一些,他知道海汉军在战场上的优势并不是敌军战力低微,否则后金又如何连年南下叩关,打得大明节节败退。这种战斗力的差距背后,是武器设计制造能力、后勤体系、军队指挥体系,乃至社会生产力所存在的巨大差距。而这些诸多方面的差距体现在战场上,就并不是对手能单单凭借兵力优势挽回的了。
不过这种内容太庞大的问题,刘尚也懒得浪费口水向商人们细细解释,再说其中也有诸多涉密的地方,要是万一不小心提到了什么不该提的东西,那他这个政工干部可就是严重失职了。
海汉的炮火毫无悬念地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摧毁了敌军的几个炮位,还有他们好不容易才鼓起来的战斗勇气。在敌军开始鸣金收兵之后,海汉军的骑兵部队再次出击,对敌军衔尾追击,又造成了不少杀伤。这一直追出去将近五里地,直到对方的后援骑兵部队迎上来,海汉骑兵才乘胜而归。
战斗结束之后,东江镇的大刀队就很快又出现在了战场上,这些人是专门负责在战后砍下和收集对手的首级,场面也着实有些血腥。刘尚怕惊吓到这些南方商人,便赶紧组织车队离开前线。商人们虽然有些不舍,但听说接下来打扫战场的措施就是砍首级堆京观,当下也就没胆子再看下去了。虽然其中也有几个胆大的家伙想留下来看个稀奇,不过这是战场之上,军令一下可容不得他们不遵从,也只能跟着车队一起撤离了。
根据打扫战场的大刀队报告,此战敌军伤亡约莫在六百人左右。这个战绩如果放到两军这半年来的交战史中来看,其实算不得多大的数字,但近期双方都是以小规模冲突为主要战斗方式,像这样能够一次灭掉敌军数百人的战绩,已经算是相当难得了。
当然了,海汉赢得如此轻松愉快也并非毫无代价,除了少量的伤亡数字之外,消耗最大的莫过于战斗过程中所使用的枪弹炮弹和火药了。这场仅仅持续了不到两小时的战斗,所消耗的弹药却着实不少,以至于让特地来辽东督战的白克思看了都觉得有点肉疼。
“你们这弹药消耗速度……这要是放在南方能打下一个州府了吧?”白克思看了提交上来的弹药消耗统计,忍不住对钱天敦吐槽道:“照这么打下去,后金还没灭,我们自己就得先弹尽粮绝了!”
钱天敦正色道:“老白,看问题不能只看一个方面,这弹药消耗量虽然比较大,但你要考虑到对方和我方的兵种构成,敌人那么多骑兵,不会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让我们瞄准射击。你也是懂军事的,要对骑兵造成大量杀伤,就只能消耗更多的弹药去弥补火力的不足。再说最关键的是我军一直能在战场上保持压制态势,这就算再多消耗些弹药也是值得的。”
白克思叹口气道:“你说这些我何尝不知道,但辽东这边目前一直是只进不出的情况,执委会在辽东砸了多少钱进来你应该也有数。什么时候能看到产出,现在还不知道,对国家来说这个地方更像是一个财政上的无底洞,你明白吗?你们一场战斗下来的消耗,就相当于海南岛上一个农业县大半年的财政收入了,国家再怎么有钱也抵不住这么快往外倒啊!而且你们还提出要把战事继续北扩,要常年在辽东沿海地区进行两栖作战,那得要多少军费来维持,你有没有好好算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