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曲余同来说,与海汉合作的各种贸易项目除了赚取丰厚的收益之外,还可以换得海汉在各种方面对他私人的帮助,比如曲余同如果需要一些铺路修桥、赈济灾民、剿匪灭盗在之类的政绩来为他自己铺就上进之路,那么海汉无疑就是一个绝佳的借力对象。而且海汉人不像地方士绅那么难搞,只要谈好了条件就能将一切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此外,曲余同在舟山见识过海汉为许心素训练的心腹私军,心里也早就存了心思要依样画葫芦,从海汉这里寻求军事援助,训练一支只听命于他个人的武装部队,以此给自己和家族买个保险。不然万一哪天朝廷要清算他私通外国的罪状,怕是连宁波城都逃不出去。当然这种私人武装的组建和维持都需要非常多的经费,即便是他贵为四品知府,其家产也远远不够支撑这种用途,所以必须得与海汉在贸易方面进行深度合作,用生意上赚来的利润去补贴建立私人武装的开支。
目前曲余同通过宗族关系,已经秘密选派了两百多名青壮到舟山岛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大多都是宗族中的晚辈子弟。即便是石迪文看在私人关系上对费用进行了一定的优惠,这帮人每月在岛上吃住训练的开销依然是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字,基本要占去曲余同从贸易中获取毛利的四成左右,要说不肉疼那肯定是骗人的。
但曲余同从石迪文这里也听过许多拥有私人武装的好处,特别是在两国间的进出口贸易仍以走私为主的状况下,拥有一支私人武装就等同于在这种半公开的贸易中拥有了极大的便利。福建的许心素就可谓是最好的例证,他原本就是福建数得上号的大海商,在傍上了海汉这个靠山之后,实力更是水涨船高,短短几年时间,其商业航路所及的地域范围便从大明东南海域暴涨到了海汉的控制区,就连南海那些距离大明几千里远的海汉殖民地,也或多或少地有那么一些由许氏投资的产业。
虽然曲余同要把生意做到许心素那种规模有些不太实际,但他也希望自己在位的时候能够充分利用手头的权力,为家族和后人打下一份能够延续数代人的产业。最起码也得在海外拿下几千亩地的种植园,这样即便下一代人不争气,至少也还能保他们一代人的富贵。
当然现在多了石迪文这层关系,曲余同说话做事都有了更多的底气,毕竟在浙江海域,石迪文就是代表了海汉国的行政长官,而且军政一把抓,权力甚至比大明皇室册封的王爷们还大。所以关于海汉与大明未来关系的走向,曲余同从石迪文这里得到一个详尽的说明,肯定要比正式的官方渠道快得多。
对于曲余同的忧虑,石迪文也表示理解:“贸易的稳定是执委会最为看重的事,无论未来两国关系怎样,贸易都将会是一个永恒的主题,只是规模大小差异的问题而已。”
曲余同听不太明白石迪文这些咬文嚼字的说法,便试探着问道:“石将军能否说得明白些?”
石迪文道:“简单说,就是以前的生意继续照做,所不同的大概是代理商资格会重新审定,不过对曲大人应该不会有影响,毕竟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不一样。”
曲余同这才微微点头,稍稍放下心来,他其实并不是要石迪文逐字逐句去解释海汉执委会的政令,只是想从对方这里吃一颗定心丸而已。只要石迪文能够给出一个保持局面稳定的承诺,他认为就足够了。毕竟海汉人的信誉一向出众,只要是说出口的承诺一般都不会存在太大问题,更何况他与石迪文之间还有一层姻亲关系,这可比纯粹的利益关系要牢固得多。
曲余同所担心的几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化解,悬在嗓子眼的心也终于放回了原本的位置,但石迪文此行却还有别的事情要通知他。
“曲大人,还有件重要的事得跟你商量着办。”石迪文很快便引出了议题:“舟山群岛和石浦港的情况你也清楚,对这个地方,执委会非常看重,所以我们准备要对这两个地方声明主权,今后在与大明所达成的外交协议中,这两个地方将会被作为海汉的领土写入协议。”
曲余同的神色立刻变得有些不太自然了:“石将军所说这两处地方,都是宁波府所辖之地,若是照贵国的意思办,那本官岂不是成了大明的罪臣?不可不可,此事万万不可,还望石将军向贵国执委会上书,反对这种不智之举。”
石迪文当然不会因为曲余同这么两句话就改变主意,当下继续说道:“曲大人是在担心什么?朝廷的降罪吗?这个也请你放心,我们在与大明朝廷进行谈判期间,会提出一些条件,其中就包括保留宁波府的现有官员,不得随意更换。”
曲余同脸色更难看了:“这样做岂不是把本官架在火上烤?不妥不妥!”
石迪文摇头道:“曲大人,你的思路还是以前的,没有跟上时代发展啊!你想想,大明眼下要的是能够对抗我国的臣子,还是能够与我国进行交流沟通的臣子?辽东地区现在就等着我国军队扑火,那么从我国本土到辽东这么几千里长的海上补给线,我国要求得到几个沿海港口作为保障,这条件不算过分吧?”
曲余同心知如果要争论这种问题,大概是说不过石迪文这种颇有见识的海汉高官了,但在任期间丢失国土这个罪名,他是真的不想背上,所以还是打算要劝说石迪文,放弃这种会令他下不了台的安排。他想了想,换了一个比较折衷的说法:“石将军,那有没有其他的方式,既保证贵国在这些地方的控制权,又能让其留在大明的版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