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昌化县的变化,那真是大!”车夫老高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于家乡的变化自然是有着最切身的感受:“自从崇祯二年……呸,是海汉三年才对,自从海汉三年的时候首长们来了昌化,这地方就变了天了!”
虽然海汉官方一直使用的是原来时空的西历公元纪年,并未将初到这个时空的1627年作为海汉纪年元年公布过,但建国之后民众却是自发地将穿越者们抵达三亚的那一年作为了海汉纪年伊始,而自1629年6月开始动工的昌化——石碌建设项目,自然就被本地人记作了海汉三年的事。荀鹏程懂得这种民间纪年,不过他倒是第一次听昌化本地人讲述这里的变化历程。
海汉当年在尚未统一海南岛的情况下就急于开发昌化这个小渔港,主要目的是为了抢时间开采昌化内陆地区的石碌铁矿。前期修建的昌化货运码头和昌化至石碌的铁路运输线,海汉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资金,大大地带动了本地的基建和经济发展,让这里从一个无人问津的渔港,在很短时间内就变成了执委会推行工业化的中心地带之一。就连距离昌化渔港仅几里之遥的县城,也在这股大潮之下很快就和平沦陷了,成为了这个大工地上的一处物资中转站。
在大量资源的持续投入下,海汉仅用时一年半就打通了昌化至石碌的陆上通道,而昌化县也成为了这个过程中最大的受益者。上万不断迁入的新移民彻底改变了昌化县的面貌,原本此地民众的生计是以渔业与种植业为主,而海汉介入之后,大量的冶炼炉和金属加工作坊拔地而起,主要劳动人口从农业迅速转变为了工业,整个社会结构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海汉治下除三亚外唯一通了长距离蒸汽货运铁路的地方便是昌化,新的社会结构和超越时代的交通工具,迅速地改变了这里民众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对普通人来说,海汉人的到来让他们得到了更安定的生活,更高的收入,更为丰富的物资供应,最关键的是可以预见的更好的未来。大明能给的,海汉只会给的更多更好,而且有太多大明给不了的条件。
昌化这地方不像琼州府城、儋州那些大地方,有为数众多的地主阶级会因为自身的利益考量而反抗海汉这种外来强权,这里大片大片的无主土地对海汉来说简直就是建设工业基地的绝佳环境,在开发昌化期间遇到的土地所有权纷争也为数不多,远远没有形成能与海汉对抗的态势。
车夫老高当初家里就是务农为生,正好海汉要修建的一处冶炼车间需要占用他家的十几亩地,从海汉这边拿了一笔补偿安置款之后,老高便将自家的土地让给了海汉。当然了,他要是不识抬举当钉子户,那恐怕不但地会被征用,而且会连一点补偿款都拿不到。他当时就亲眼见过乡里几个泼皮冥顽不灵,结果被海汉抓起来送去了石碌挖矿,从此再未见过活人了,据说是石碌苦役营暴动的时候全都死在了矿上。
像老高这样交地拿钱的民众在本地不是少数,而手头有了这笔钱之后,很多人便放弃了过去的农田生计,开始在海汉的指导之下从事服务业。昌化本地的餐饮、住宿、运输等行业的经营者大多是本地出身,老高所在的车马行便是当初村中七户有姻亲关系的人家合办的,说起来他也算是股东之一。
至于收益如何,老高没有向荀鹏程透露详细的数字,只说当下在昌化至儋州这条路上跑的马车,大概有一半都是他所在的这家车马行在运营。
荀鹏程听到此处不禁好奇地问道:“既是如此,那你为何不好好当个老板,还要出来赶车?”
老高手臂扬起,鞭梢轻轻落在马臀上,口中应道:“闲不住,顺便去儋州看看闺女和女婿。”
“女婿是儋州当地人?”荀鹏程此去儋州有可能就要在当地落脚,所以对各种信息都十分注意,如果老高的女婿是儋州人,那或许以后还可以结交一下。
老高却摇摇头道:“老家是南边崖城的,跟着首长去的儋州,如今也算个小官吧,只是没什么实权。”
荀鹏程眼睛一亮,心说小官倒是更适合结识一下,以自己的条件,也没可能一到儋州便去认识当地的高官,如果能通过这车夫搭个桥,先跟基层官员接触接触,或许也有利于今后在儋州生活。
于是荀鹏程便主动问道:“不知贵女婿是在哪个衙门高就?在下在三亚的时候倒是认识不少衙门里的官爷,或许会有共同认识的朋友。”
荀鹏程故意说自己在官面上有人脉,这也是想要引发老高的兴趣,毕竟荀鹏程是从“京城”出来的人,又自称有官府人脉,说不定对他女婿今后的仕途也会有所助力。荀鹏程估计自己这么一说,老高应该就会很配合地将他女婿的情况作个介绍了。
但却不曾想老高并未顺着他的意思来,而是果断地摆了摆手道:“客官你就别打听这事了!”
荀鹏程一愣道:“莫非是翁婿不合?”
“那倒没有,我这女婿还是很有孝心的人,还在儋州城里给我买了房子……只是我在昌化乡下住惯了,不想搬进城里去住。”老高不无得意地卖弄道:“我那女婿还三天两头想方设法求着我去呢!”
荀鹏程这下就不太懂了,既然这不是翁婿关系的问题,那老高为何不愿让外人知道他女婿的事?他想想仍是不肯死心,干咳了一声道:“其实如果贵女婿能干,今后或许能有机会调去三亚做事,到了那边才算是真的进入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