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陆战队一连连长,孙丙在此次登陆作战的任务中担任了一线指挥官的角色,同时上岸的另外两个连队和一个装备六门野战炮的炮兵排,在任务期间都由他进行指挥。
其实在孙丙看来,远处那一片由城墙和各种防御工事连接起来的堡垒并不可怕,城防设施看起来还远不如几个月之前在南海攻打的那座马尼拉城,如果能使用大口径的攻城炮,那应该要不了半天时间就能在正面轰出一个突破口。当然了,既然上司强调了这片地区可能已经有数万清军集结,并且其中会有相当一部分比例的骑兵部队,他当下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海军陆战队的装备在海汉军中算是一流水平,但也存在着比较明显的短板,比如兵力和陆上机动力,都极大地限制了陆战队的战斗力。虽然陆战队在马尼拉战役之后从三亚补充了一些军马,但这支部队毕竟是隶属于海军,真正的甲等战马数量有限,肯定是优先供给给几支陆军主力部队了,陆战队所能得到的也不过就是一批代步的驮马而已,并不适合用于冲锋打仗。
由于陆战队一般都是承担近海的两栖作战任务,极少会参与到攻城拔寨的硬仗当中,在重型火力方面就更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了,只列装了85mm和95mm两种轻型野战炮,并不适合用来打攻坚战。所以陆战队在这里登陆之后并没有冒进,而是待在江边以仓库等建筑物为掩体构筑临时阵地。
海军参与这场战争最终是为了援助朝鲜还是别的什么政治目的,孙丙并不是那么在意,他更重视的是能不能在此过程中多干掉一些清军。作为海汉军中为数不多出身辽东的军官,国仇家恨累积在一起,让他对从建州女真发迹而来的清国有着难以化解的仇恨,海军所有在辽东地区展开的军事行动,他每次都是率先请战的军官之一。
在指挥架设临时阵地的过程中,孙丙也一直都在观察着远处的九连城,他很希望清军能够主动从城堡中杀出,这样陆战队就可以在江面炮火的掩护之下,在码头防线上尽可能多地对敌军造成杀伤。以之前在金州与当时的后金军交战经历来看,孙丙认为己方的防线抵挡一两千骑兵的冲击肯定是没问题的,再加上背后的火力支援,能够抵抗住的敌军兵力至少还能翻上一倍。
但当下清军并未作出这样冲动的举动,九连城那边一片寂静,如果不是能看到清军的旌旗在城头上随风而动,孙丙几乎要认为那是一座空城了。
“还真能忍啊!”孙丙见清军对己方这兵临城下的挑衅依然毫无反应,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这种忍气吞声的的态度,在过去与后金军交手的时候可是极少遇到,想不到这后金换了个国号,准备拿朝鲜来开刀祭旗的时候,居然还能如此隐忍,这究竟是被海汉军打怕了,还是暗中另有部署?
与上司王汤姆一样,孙丙也并不担心清军能从江面上向联合舰队发动攻击,而且福建水师已经去往上游数里布置江面警戒,也无需担心清军还能在上游搞出什么幺蛾子,陆战队只需要专心对付九连城这边的清军就行了。
然而包括王汤姆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想到清军会用消极避战的方式来应对海汉的挑衅,孙丙现在也很苦恼,要如何在己方阵地不动的前提下将清军从城堡中引出来开战。他已经请示过王汤姆,但王汤姆给的他答复就只有一个字——等!
孙丙其实不太明白上司要等什么,是一个合适的进攻时机,还是等敌人绷不住了自行出战暴露实力,但既然接到了这条简明扼要的命令,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照着执行,吩咐各连队加强戒备,不得妄动。
九连城中的清军按兵不动,江边的海汉军也引而不发,双方的默契让鸭绿江畔这场安静的对峙显得十分古怪。双方似乎都在考验着对方的耐心,谁都不愿率先动手。
船上的金尚久看得着急,忍不住向王汤姆问道:“将军大人,这清军闭门不战,莫不是在暗中调集兵力,要对付我方登陆部队?”
王汤姆不慌不忙地应道:“调兵?他们调兵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贵国向我国求援,不就是因为发现了清军向边境调兵的迹象吗?要调就让他们慢慢调好了,我们可以等。”
“等?”金尚久对于这个策略有些疑惑:“那要是清军绕过这里入侵我国怎么办?”
王汤姆转过头望向金尚久,意味深长地说道:“这鸭绿江上有几处地方能让清军大举渡江,想必贵国一定早就很清楚了,金大人不妨实话实说,是不是还有其他像这里一样已经建好码头的地方?”
金尚久连忙应道:“卑职去年一直在浙江履职,并不清楚北方国境之事。但如果边防驻军发现隐患,想必也已经呈报到了京城。”
王汤姆冷笑道:“这个地方跟威化岛就隔着一条江,天气好的时候,在威化岛上应该就能看到九连城了。清军在江边修了这么大的码头,肯定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贵国边防军莫非全部都瞎了,不然为什么我们在江华岛停留的时候,贵国军方并没有向我们提供关于九连城的情报?”
对于九连城这个地方的情报缺失,王汤姆认为这是朝鲜人的有意隐瞒,虽然不清楚对方这样做的目的为何,但王汤姆对此是极为不满的。本来这事跟金尚久这个文官抱怨的确没什么用,但当下也没有比他级别更高的朝鲜官员可以让王汤姆怼上一怼,只能又让他来充当出气筒的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