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大铁船的技术的确很先进,但李溰不会将其选为自己的留学课目。所以在参观完下船之后,宁崎向他问及观后感时,李溰很直率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贵国的造船术的确厉害,但建造这种大铁船已经超出我国所能效仿的范围,我也只能当个看客了。”
离开港口之后,宁崎又带着这帮朝鲜人去了胜利港火车站。毫无疑问,停在港口动弹不得的大铁船,肯定不如奔驰在铁道上的火车更具视觉冲击力。
眼见长长的火车从远处吐着白烟呼啸而来,感受到脚下的地皮都在微微颤动,李溰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每个到过三亚的人都会提及火车这种特殊的交通工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也的确很难相信世间会有这样一种奇特的存在,海汉人的奇思妙想真是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竟然能制造出这样的钢铁猛兽。
“世子,请吧!”看到李溰明显走神的表情,宁崎就知道这个参观环节已经获得了极好的效果。与过去那些第一次看到火车的外国政要一样,李溰在这种工业奇迹面前也不免有些失态。
李溰回过神来,随宁崎一起缓缓走近火车头,发现这车头上上下下果然都是精铁所制,心中不禁感叹海汉的冶铁能力——用精铁造车铺路,这得要消耗多少资源才能做到啊!
这大概就是强国吧!李溰对此只能再次发出了感叹。他当然也很快就注意到了火车头后面还拉着数节装载货物和人员的车厢,看样子传说中火车可拉动数万斤负载并非吹嘘,而是实情。
由于他们先前去了港口参观大铁船,已经错过了早上驶往田独的班列,当下在胜利港火车站见到的这班列车是从田独驶出,经胜利港最终抵达三亚港。早上从田独驶出的班列几乎都是装满了各种货物,而搭乘这趟车的人员则并不算太多。
“宁大人,造这样的车,还要修建这样一条特殊的道路,花费应该相当巨大吧?”李溰试探着问道。
宁崎笑道:“花费岂止是巨大,就算是以我国的财力物力,到目前也只建成了两条铁路,总里程才百里出头而已。世子现在所看到的,就是其中一条。这条铁路贯穿了三亚最繁忙的区域,不但每天要输送上千人员,还承担了本地一半以上的货运量。”
李溰追问道:“既然投资如此巨大,那为何不修建普通道路,用马车来完成人员和货物的输送?”
宁崎解释道:“我们要运送的货物一是数量庞大,二是马车装卸不便。世子请看,这趟车第二节车厢里装的全是从内陆深山中采伐的原木,目的地是胜利港造船厂,为了制成船上的构件,这些原木都必须要尽可能保持原样运输才能保证构件的尺寸,普通的马车可没法把它们从几十里外的山地运出来。”
李溰看那斜支在车厢内的粗大原木,直径都在三尺左右,长度都在三丈以上,一根怕不就得两三千斤重,这种尺寸重量,的确不是一般的马车能拉的。
宁崎又指向站台上的一大堆煤道:“每天从胜利港码头运往内陆田独工业区的煤炭都多达数万斤,如果完全依靠马车来一车一车的拉,那真的是费时费力且效率低下。但用火车装载,只需一早一晚两趟就拉完了。”
李溰听到这个数字稍稍吃了一惊,他不知道三亚的内陆究竟藏着什么秘密,竟然需要消耗如此之多的燃煤。但宁崎说的话的确有道理,马车的装载能力有限,如果这条线路上需要每天固定输送的货物太多,那可能的确效率不及这一次就能拉动数万斤重物的火车。
宁崎最后指向了站台上正在上下火车的这些民众:“相比马车,火车的通行费用其实要低得多,需要每天往返这条火车沿线的民众才能承受得起这笔开支。住在三亚城区,每天劳作的地方在几十里之外,这样的生活方式也只有我国才有。”
关于火车通勤,宁崎其实也有点吹嘘的成分在其中,虽说这种交通方式的确胜过普通车马,费用也还算低廉,但也并不是所有民众都能轻松承担,而且也没有他所形容的那么方便。这一早一晚两趟通勤火车在路上往返仍需耗费不少时间,万一遇到火车头出点故障还会耽搁更多的工夫,很多在田独工业区上班的民众近年来都在逐渐迁向距离工作单位更近的聚居点,以省下这些麻烦。
当然了,从总体来看,这条交通大动脉对三亚发展所起到的推动作用仍然无可置疑,特别是物资的输送,在现阶段还没有其他更为有效的办法能够代替货运列车的存在。
即便是以李溰这种外来人的非专业眼光来看,也不难理解火车对物流辎重所能起到的特殊作用。当然了,考虑到建设这个项目所需耗费的大量物资,李溰很有自知之明地意识到这并非本国所能效仿的项目——至少在冶铁产业得到高速发展之前,朝鲜是不太可能搞这种基建项目的。
因为有大量货物要在这里卸下,所以这班车在胜利港停靠的时间也相对较长,这帮朝鲜人得以有比较充分的时间在近处好好观察了海汉火车的真容。相较于先前所见那艘一动不动的大铁船,这火车和供其驰骋的铁路明显更具话题性,朝鲜学员们一边看一边议论纷纷,对这火车的运行原理作出各种猜测。
他们的衣着与海汉流行的对襟短衣有着明显的差异,本地民众一看便知这群人是外国人,甚至有些昨天在胜利广场看过热闹的民众已经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当下朝鲜人研究火车,本地民众围观朝鲜人,倒也是一幅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