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元青所说的话虽然略有吹捧之意,但也的确是实情,龚十七研究的学问全是与打打杀杀有关的内容,那就算书看得再多也不可能让他的性情变得平和。不过这对龚十七所从事的职业来说,倒也不见得是坏事,他的工作就必须要讲究杀伐果断,如果性子太温和,反而还不适合干这行。
龚十七道:“在下粗人一个,做事就喜欢像刀子一样直来直去,让姬兄见笑了!”
姬元青摆摆手道:“龚兄乃是性情中人,在下对龚兄以前的事迹略有所闻,也是佩服得紧,何来笑话一说。”
龚十七在以前为安全部完成的各种特殊任务,有不少都成为了海汉情报机构用来培养新人的教学战例,姬元青虽然不是安全部的人,但也有机会共享到一些信息。特别是他来到浙江当差之后,自然会了解到当初安全部和军方连着手在杭州城完成的光辉事迹,对龚十七的本事也顺带有所了解。
相较之下,龚十七对这位同行的了解显然就少得多了,有限的一点信息几乎都是来自万发所述。不过这几天接触下来,龚十七也知道这位老兄并不简单,不但心思缜密、经验老道,而且很善于观察,这些都是一名优秀情报人员必须具备的特质。龚十七一开始时对这位搭档的担忧,如今也在随着逐渐增加的了解而慢慢消减。他很期待到了扬州之后,这位看起来很沉稳的老兄是否也会露出锋利的爪牙。
这次从宁波出发前往扬州的两艘船上,除了龚十七从山东带过来的一队人之外,军情局也派出了由姬元青指挥的一队人。龚十七对于这样的安排倒是并不反感,因为他手底下的人马虽然都是执行外勤任务的好手,但对于江浙地区的环境没那么熟悉,的确也需要有来自本地的支援,而姬元青的人马都是常驻舟山,甚至本来就是江浙出身,便正好可以提供这样的协助。
除了这两艘运盐的货船之外,军方了以防万一,还是从舟山出动了四艘战船负责掩护接应,不过为了避免引人注目,这四艘战船并没有紧随运盐船一起出发,而是会保持大约半天的时间差。由于海汉战船的外形太过独特,所以也不能直接进入扬州府的港口停靠,只能在外海巡弋待命。而运盐船与战船之间的联络,则是通过两部无线电来实现,这也是情报部门为数不多使用电台作为联络手段的外勤任务,为此军情局。
三亚的技术部门已经可以小批量制造比较原始的有线发报机,并且开始在各地推广架设有线电报网,实施更为先进方便的联络方式。但要制造无线电发报机还存在着比较大的技术门槛,所以也只有各个大城市和主要的海外统治区才会配备穿越时带来的电台,此外便是在军方的大型作战行动中才能用到电台了,情报部门则极少能有机会享受这样的待遇。
这当然也是因为军情局直接参与了此次行动,否则仅仅只是龚十七率队出动,也还是不够资格申请使用电台。为此军方专门派了两名专职电台操作员随行,以确保运盐队伍与在外海游弋的战船能够保持联络,必要时可以尽快给予协助。而这两名操作员和电台的安全,那也是龚十七必须要给予保障的对象。
不过电台能够给予他们帮助的时间其实也仅仅限于在近岸活动期间,一旦行动需要深入到内陆地区,带上电台的作用就会递减了。石迪文在他们出发之前就已经表明过态度,海军只能在海岸附近给予他们一定的协助,但如果龚十七一行人在扬州城里惹出**烦,指望军方大举出兵去救,那就不太现实了。执委会所希望看到的结果是现有的问题能得到解决,而不是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产生更大的麻烦——比如说由此引发了与大明的战争。
这就意味着龚十七一行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不能过于依赖军方的力量,要尽可能自行解决所遇到的问题。但龚十七却显得对此信心十足,这也是姬元青对他感到佩服的原因之一,明明是要进入陌生地区执行如此困难的任务,却依然保持着极好的心态,这的确是需要经历过许多困难局面,拥有足够丰富的行动经验才能做到。
“龚兄,我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坦率回答我。”
在得到龚十七肯定的眼神回应之后,姬元青才开口问道:“龚兄对这次行动成事的把握有多少?”
龚十七沉声应道:“有几分把握,我如今无法预测,但有一件事我很清楚,如果我们不敢大胆尝试,那就连半分成事的可能都没有!”
龚十七这话体现出来的决心让姬元青再次感受到了他的坚定态度,心中暗道此人能在安全部的众多好手中排名榜首,的确不仅仅只是其个人能力出众,这稳定的心态就绝非普通人所能及。
船队自南向北穿过杭州湾之后,便已驶出浙江海域,进入到江苏松江府海域,不过守卫此地的金山卫跟舟山当局和宁波府官方的关系都还不错,所以倒也不用担心会在这里出什么状况。
松江府以北便是长江口了,南岸从下游上溯分别是松江府、苏州府、常州富、镇江府和应天府,而北岸与这几个州府隔江相对的,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扬州府了。
按照明太祖设置的行政区划,扬州府地处长江北岸、江淮平原南端,下辖三州七县,此地河流湖泊众多,又是平原地形,自古以来便是鱼米之乡,水稻和小麦等粮食作物的种植面积都非常大。当然农业所创造的财富相比这里的盐业,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但江淮地区的盐商,却并没有多少是本地人,而是多来自于内地的陕西、山西、皖南徽州等地。**中前期是以陕西山西的商人为盐商主力,而中叶之后,徽商开始大举进入江淮特别是扬州地区,介入到盐业经营当中。在此期间山陕两地籍贯的盐商与后来者徽商因为利益上的冲突,而逐渐形成了对抗的局面。
“山陕盐商来得早,根基深,而徽商却更善于跟官府打交道,所以徽商在扬州站稳脚跟之后,一直都在挤占原本属于山陕商人的传统市场。”
关于扬州盐商的情况,姬元青掌握的信息显然要比龚十七多得多,所以这一路上他都还在设法给龚十七恶补相关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