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阿兄也是兄弟相称,你不必这么叫我。”
“县尉兄,你早饭不会真少吃了些,专等这两碗吧?你家里没粮了么?”齐氏女关切地问道。不等对方回答,她又为难起来。“可惜我家里也没多少粮了,哥哥捐出一百石,嫂嫂很是生气,都不让他进门了。”
朱广一口饭几乎喷出来,这丫头脑袋里都想些什么东西?
两碗锅巴吃完,肚里有货精神头也足,他才道:“家里其实有粮,只是紧着吃,偏我食量大,禁不住饿罢了。”
齐氏女翻着白眼长长地“哦”了一声,忽笑道:“嫂夫人精打细算,可真会过日子。”
朱广一时没回过神:“谁?”
“嫂夫人啊?”
“哪个嫂夫人?”
“啊?县尉家里几位夫人?”
“就一位啊。”
“那就是了。”
朱广差点给她绕进去,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她说的嫂夫人是指老婆,而自己平常听高顺“夫人夫人”地叫惯了,一时以为她指的是老娘呢。
聊一阵,朱广要回城,与她作别,却听她说明日不来了。想起齐周说她只是图新鲜,朱广遂道:“不来也好,这本来也不是你该抛头露面的地方。”
齐氏妹子摇摇头,似有些落寞:“因为我们家捐的粮已经放完了。”
原来如此,一百石粮确实禁不住这么吃。看她神情,朱广有些不落忍,安慰道:“你有慈悲心肠,已经做了你力所能及的事情,不必觉得难过。”
齐氏女听了,忽然一跺脚:“哎!我会驾车,帮你们运粮去?”
朱广哭笑不得:“妹妹,要是我让你去运粮,你阿兄非抽我不可,还是算了吧。眼下非常时期,人多事杂,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不好?”
“哦。”将额前一缕乱发顺在耳后,齐氏女心有不甘地应了一声。
“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谢谢你三碗锅巴。”
齐氏女眼珠子一转:“县尉兄知道韩信的故事么?”
“韩信?韩信的故事就多了,你指的哪一件?”
“漂母那一件。”
“漂母?哦,就是给他饭吃……你想说什么?”
“漂母饭信,淮阴说他将来发达了,必然重重报答。县尉兄想怎么报答我?”
朱广实在弄不懂她脑子里想些什么,便道:“施恩望报,可不是君子所为。”
“我本来就不是君子,我是女子,孔子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就是这个道理。”
“这句还能这么解释?”
“当然!我给县尉饭吃,不求你将来重重报答,只希望你时常来我家。”
朱广愣了,妹子,哥实在跟不上你的节奏,这是闹哪样?见他一头雾水,齐氏女嘿嘿笑道:“我哥哥平常从不喝酒,县尉一来,他便喝得大醉。县尉若常来,哥哥便能常醉。”
“然后呢?”
“嘿嘿。”
朱广完败,拿她没办法,若再说下去,真不知她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赶紧抽身走人,想起还不知道她的名,便拿话去问,答曰,齐棠。
时至四月,因范阳大户们捐粮,灾情得到很大程度上的缓解。至少鲜有听闻饿死人。但其他地方情况就严重了,直到这时候,朝廷才作出反应。命幽州刺史主持赈灾,各郡县官吏皆得听命。
现任幽州刺史是谁?汉室宗亲,刘虞。
刘伯安在甘陵相的位置只干了几个月,便安抚了境内吏民,重新恢复生产生活。因幽州情况复杂,再加上他之前就做过一任幽州刺史,因此朝廷再三考虑,又派他重挑旧担。
当日朱广能过督邮那一关,就因着他的关系。
刘虞虽然是宗亲,是贵族,却比较了解民间疾苦,一面筹措粮食,一面探访灾情。范阳因为反应比较快,饿死人不多,反倒没引起重视,差点没进放粮的名单。还是朱广借着与刘虞之前就认识,且护送过他一回,腆着脸相求,这才给安排进去。
这天,范阳令又从郡里回来,跟往回不同。这次没有愁眉不展,只有喜笑颜开,因为人家是押着粮回来的。
一见朱广就把他手执住了:“县尉,这次多亏了你啊!若不是你面子大,我们范阳险些给误了!范阳能过这一关,百姓都该感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