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广坐上去,靠着墙,抱着刀,闭目养神。空气中没有一丝风,身边睡的全是火热的汉子,耳朵里响的都是鼾声。这时候你就会觉得,披头散发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刚闭眼一阵,正要迷蒙入睡时,几滴水溅到了脸上。这让朱县尉顿时大为光火,三令五申,不许往城下撒尿,谁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老子上来一刀给你切了!
当他窜起来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豆大的雨滴,敲打着屋瓦,初时还很零散,很快,变得既密且急!本已熟睡的壮丁们陆续起来,还有人欢喜地说道,可算下雨了。他刚出这句话,就被同伴踹了一脚。
雷声隆隆,大雨倾盆。
天地间挂上了一道水帘,朱广愣了片刻,飞身上城!
一道闪电击在黑山,大地在刹那间脱离了黑暗的笼罩。借着这片刻的光亮,城上看得分明,矮墙正遭受着暴雨的冲刷!
不一阵,城顶上开始积水,筑城者没有考虑到排水的问题。以至于每逢大雨,朱广都要安排人上城铲水。
这么大的雨,一时半会儿恐怕也停不了,初三那天的运气不会再一次出现。朱广立在城头,任雨水浇打,那感觉,虽然凉,却不爽,凉意,一直浸到心里。老天,不知是在考验他,还是在考验范阳。在眷顾你一两次后,又会恶毒地跟你开起玩笑。
先是郡里援兵不战自退,让范阳几乎陷于绝望之中。仅仅过去半天,它再次降下这瓢泼似的大雨。
如果不是打仗,他跪下来感激上苍降下甘霖也无妨。可此刻,他只想对着天空吼一声,我去你妈那个逼!
有人忧,就有人喜。
城外黑山军的营地里,张飞燕站在他的中军帐外,嘴角一直挂着一抹笑容。雨水打湿了他的袍摆也全然不顾。
天助我也!这场雨来得太及时了!
我倒要看看你仓促之间新筑的土墙,能否禁得住暴雨的冲刷和雨水的浸泡。没有了那道矮墙的阻挡,我的大军就可在第一时间直趋范阳城下!
朱广,你已经没有箭矢了,援兵也撤了,你还拿什么跟我打?你确实有些手段,我得承认,可天要收你,谁救得了?
大雨,一直到第二天天明都还没有停止的迹象。城上的壮丁都不愿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经过一夜的冲刷和浸泡,那道举全城之力抢筑的矮墙已经多处坍塌。剩下的,恐怕也是一推就倒。没有了这道矮墙,范阳还能顶得住么?
朱广在天明后只上城来看了一次,深深明白了什么叫作不可抗拒的因素。毕竟不是筑城,选料的精细和施工的细致都无法得到保障。
许多人在心里哀叹,完了,这恐怕就是天意!天要灭范阳,又岂是人力可以扭转的?
雨一直下,临近中午时才停,它给范阳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把护城壕变成了护城河。可这根本不起作用,黑山贼的飞桥一来,天堑也变通途。
当天下午,黑山贼就在范阳壮士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过来,一段段的推倒了矮墙。他们根本不担心遭到城上的袭击,因为黑山军每一个人都知道,城里已经没有箭了。石头?谁能把石头扔得这么远?
没用多久,矮墙彻底消失,临走时,贼兵们不忘挑衅。在大胆的,一直抵近到护城壕前不远,冲着城上放肆地大笑,最后扬长而去。
高顺手中的弩,几次扬起,又几次放下。因为这些贼兵,不配浪费一支弩箭。
相对于壮丁们,城中的百姓恐怕更关心疾病。为了坚壁清野和安全着想,绝大部分乡民都被撤入城中,范阳就那么大,能让他们容身的地方也就是街头巷尾。昨天晚上开始的这场大雨,让许多连个屋檐也找不到的百姓只能让雨水浇了一夜。
雨停时,鼻塞喉痛,胸闷发热的不在少数。城里缺医少药,连作战受伤的壮士都不到妥善的医治,何况于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