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军军营
在把弟兄和战马全部安顿下来以后,朱广就在想,谁会第一个来找他。
宦官诛杀何进,发动宫变,其影响必不局限于本身,而是开了一个头。他们挑头干了一件“坏事”,那就肯定会有人跟着干“坏事”,榜样的力量是无穷大的。
历史上,董卓还没进洛阳城,就已经有了“废立”皇帝的想法。在倚仗着兵威的情况下,他很快就逼迫着朝廷公卿大臣,另立了新君,把持了朝政。
现在,他仍然会这样做么?
如果,他还是这种想法,那就必然绕不开几支地方部队。要么拉拢,要么消灭,对于自己,董卓会选哪一种?
不过那并不重要,因为自己不可能跟他混,或许用不了多久,幽州军就会和西凉军手底下见真招。
以自己现在的力量,要跟董卓抗衡,还是有些难度的。实力的对比并不仅仅是在兵力上。董卓是前将军,并州牧,平乱的有功之臣。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奉了已经挂掉的大将军之命,引军前来洛阳“威胁”太后诛杀宦官的,地方将领。
说“将领”也许有点臭不要脸,算个团级干部吧。
既然与董卓的冲突不可避免,而自己的力量又不足以抗衡,那么拉帮结派必不可少。现在洛阳城里几支部队,自己能和谁“拉帮结派”?好像选择只有一个。
那就是,并州军。丁原不认识自己不要紧,他手底下吕布……
一想到“吕布”这个名字,朱广就牙疼。尽管,当初在云中时,自己跟他还是很有些交情,但历史上,这位勇将可是杀了丁原,投靠了董卓。自己若想通过他,与并州军同进退,会不会有些不靠谱?
“文远,吕奉先这个人,你怎么看?”营房中,朱广向张辽问道。
都是云中小伙伴,张辽一听他这话就知道有所指,思索一阵,慎重地答道:“吕布早年在边郡时,就是豪侠领袖。以勇武闻名,通过我跟他有限的接触来看,还算是个,是个,不错的人。”
朱广点点头,琢磨了片刻,又向高顺道:“子严认为如何?”
高顺嘴唇一动,吐出几个字来:“勇武,豪气,自负。”
“自负,自负。”朱广重复地念叨着。没错,高顺这评价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吕布自负。自负的人,必不满足于自己的处境和现状,一定会力求改变。所以,历史上,他会接受董卓的诱惑,对丁原反戈一击。
如果想要和吕布抱团,那就必须要……
“报!校尉,有故人求见。”今晚负责值守的陈忠出现在门口。
故人?朱广笑了:“你们猜猜,来的是谁?”
校尉在洛阳的故人不多,莫不正巧是吕布吧?
当那人被请进来时,张辽高顺一怔,随即安慰自己,虽不足,亦不远矣。
而朱广一看来者,就难掩惊喜之色,大步从上头走了下来:“稚叔公!”
那人立在房中,见了朱广,也是满心欣喜,但很快,他就揖起了手:“朱校尉。”
朱广一把抓住他:“这是干什么?快快快,坐下说!”
你道来的是谁?前云中太守幕下门督,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朱广的“领路人”,张杨张稚叔。
张辽高顺都来见礼,张杨有些拘谨,笑道:“今时不比往日了,朱校尉……”
“什么朱校尉?你是我的前辈,当初若没你引我们南下剿贼,我们弟兄也不会有今天!休要再说客气话,否则,我可就翻脸了!”朱广正色道。
多年不见,张杨威风还在,看着当初那个追随自己南下的小兄弟,如今虽作得校尉,却还是一副坦荡磊落,豪情干云的模样,他打心底里高兴。遂笑道:“那我可就托大了,子昂。”
“正该如此嘛!”朱广大笑。“话说,稚叔公怎么会在……”
张杨未语先叹:“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当初,平定黄巾以后,我因着战功,授了上党高都尉,一直在跟黑山贼打交道。干了几年,也不见升迁。后来,得罪了郡里的一些人,倒把县尉给我免了。我本来打算回云中,恰逢奉先在丁使君幕下勾当,因着他,便进了丁使君幕府,作个从事。”
朱广听了暗叹,张杨是个直爽的汉子,从前在云中时,受府君赏识,作个小门督倒也相安无事。一旦涉进了这汉末黑暗的官场,就只能呵呵了。
“稚叔公,以你的手段,投到丁使君幕下作从事虽然屈才。但丁使君必然重视你。”朱广这可不是随口说的安慰话。丁原本来出身寒家,因为有勇力,一步一脚印走到今天,所以吕布张杨这种人,是对他的胃口的。
张杨点头笑道:“确实,使君器重,此番更带着我来到了洛阳。”
朱广沉默片刻,问道:“丁使君带来了多少人马?”
张杨不假思索,脱口答道:“步骑四千七百余,都是从前线拉到洛阳来的。”
丁原在董卓被任命为并州牧以前,才刚刚接替被匈奴人杀害的并州刺史张懿,督军保护地方。而董卓虽然接受了任命,却又没有赴任,而灵帝在此时又驾崩了。所以,丁原手里才会有军队,所以,并州才会出现州牧和刺史同在的局面。
朱广暗思,丁原有将近五千人马,而且是从战场上拉下来的并州精锐。自己有步骑三千,加在一起,那就是八千幽并强兵。双方若能联合起来,不敢说学董卓那样控制洛阳,废立皇帝,至少,任何人想在洛阳干“坏事”,你得先问问幽并两军答不答应。
见他不言语,张杨道:“对了,知道我要来见你,奉先再三让我代他致意。你在幽州的事迹,我们可都是有所耳闻,了不得。”
朱广一摆手:“说这个就生分了。稚叔公……”
“就别‘公’了,咱们是一起同过生死,共过患难的。我比你痴长几……十几……还是二十?”
“得了,稚叔兄,咱们算是忘年交,你回去转告奉先公,改日我找他喝酒!”
这本是多喜庆的一句话,可张杨听了却面露难色:“这个,还是不要的好。”
“为何?”朱广问道。
“我想来见你,丁使君,其实是不太愿意的。”
“这怎么个说法?就不说我们是同乡故交,见个面又能怎地?”
“你不知道,丁使君这个人严谨,此次我们本是奉大将军之命而来,现在局面闹成这样。使君认为,并州军应该紧守约束,不要干惹人闲话的事情。”
虽未见丁原,但只听张杨这段话,朱广就已经能想像出这位并州刺史,武猛都尉的形象了。
“罢,此事以后再说,总有机会的。”朱广笑道。
张杨跟着笑几声,站起身来:“好,总算是见到你了。估计你事也不少,我就不打扰了。”
朱广倒不跟他客气:“倒是想留你,但我这刚安顿下来,罢了,改日再聚。”
张杨辞别,朱三执意亲自送出营门,分别时,见跟出来的张辽高顺都不是外人,他拉了朱阿俗的手,紧了又紧:“替你高兴。”
“哎呀!你这……”
“哈哈!不说了不说了!留步吧!”张杨大笑,跨上士卒牵来的马,挥鞭就走。朱广负着手,一直目送他离去,初时那脸上还有些怀旧的笑容,可很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