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袁、吕、朱所在的营房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这些并州兵本来是被安排在吕布杀了董卓之后,解决护从他前来的卫队。
可现在,张杨喊打喊杀,吕布严令不动,士卒哪知道内情?一时间进退两难!不知道该听谁的。
但有一点很清楚,在丁使君因为种种罪过被杀之后,在洛并州军的主将是吕布,他是骑都尉。
董卓从进退失据的并州将士们身上看到了希望,恢复了镇定。今晚之事终究是何内情,他现在没空去琢磨,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赶紧离开这虎狼之地!
可现在显然是走不掉,双方卫队拥在门口,进退维谷的并州军堵住了军营……
要想脱身,恐怕只能,真来一回谈判了。
唇一动,正要向袁绍说话,耳中却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已经在高压下坚持许久的壮士们几乎承受不住,这又是怎么回事?
阵阵闷雷般的脚步声就踏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上,无论袁绍董卓,尽皆失色!
张杨心中一动,掉头就往外去。等他奔出辕门,外头已经火光冲天!无数的火把将这一片区映照得如同白昼!
他眯着眼朝左一望,顿时面露喜色。那驻马不前,手执长枪的小将不正是朱三麾下的张文远么?
可再往右一看,那两道扫帚似的浓眉拧成一团!西凉军!
剑拔弩张在这里已经不是一个形容词,双方虎视眈眈,混战一触即发!
马背上的李儒看见了他,疾声问道:“稚叔!太尉何在?”
未及回答,张辽的声音又传来:“骁骑校尉何在!”
话一出口,双方愕然!
李儒追随董卓日久,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经历过了,可没有任何事情有今夜吊诡!
我们来,本是以为太尉中了圈套,遭了暗算,急急赶来抢救!
可对方似乎也怀着同样的目的?便是他聪明绝顶,也断断想不出到底是哪一出!
难不成,吕布要把双方大佬都做掉,自己当龙头?他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么?
“不要轻举妄动,这里头有鬼!”
牛辅不禁打了个冷战,朝矮墙之内打望一眼,仿佛那里头真有鬼似的。
张杨不作声,双方数千人马把几条街道围得铁桶一般。可就苦了附近的居民,全家老小抱作一团,大气也不敢喘!脑了活的赶紧把老的小的藏了起来,万一真大打出手,乱兵可不问青红皂白!
豆大的汗珠缀满了张稚叔的额头,活了这么大,他可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局面!
眼下,只需要他一句话,双方人马就会以命相搏!
“董太尉和袁将军正在营中议事,你们这是作甚?”半晌,他大声吼道。
李儒跟牛辅交换眼神,都不相信,董璜见状低声道:“我进去!”
“不行!里头究竟情况如何谁也不知道,不可犯险!”牛辅断然否决。
李儒一斟酌,对张杨道:“既然太尉有虞,那可请出来,我们护从太尉还营!”
张杨又惊又急没了主意,千军在前,血战在即,如之奈何?思之再三,喝一声:“等着!”便扭头朝营里走去。
现在里头正对峙着,双方部队又都撵来,事态之危急不难想像!
可随机应变非他所长,一时直感头昏脑胀,冷汗连连!
正心神不定朝营房走去时,冷不防一人挡在面前,抬头一看,却是并州军一军侯,名唤赵庶。
“张司马,如此局面,我们并州军如何自处?”
张杨除了摇头还能怎样?
“我虽不知内情,但观董卓行径,皆是大逆之举!宋宪侯成二人畏惧骑都尉骁勇,不敢妄动。我部士卒愿从司马,击杀董贼!”
张杨一震!
但马上,他又大摇其头!不行!袁绍朱广还在里头,营外强兵环侍,若杀董贼,西凉军必不甘休!到时候混战起来,只怕谁也脱不得身!
那赵庶再三地劝,张杨只是不肯。
眼见如此,赵军侯倒有些几气烈气:“今日若纵董卓回去,那我们并州军就真的归属西凉!此等反国之贼,岂能让我效命?既然张司马不肯,我也绝不愿为一弑主求荣,反复无常之小人卖命!”
话一说完,长揖到底!
张杨一把执住他手:“你想怎样!”
“我只带本部人马,投骁骑校尉朱广!大家同出并州,他必肯留我们弟兄!”
张稚叔仍拉着他手不肯放,片刻后,目光闪动:“带上我如何?”
赵庶一愣:“司马你……”
“虽是多年弟兄,但他如今不忠不义,数次反复,我怎能与他为伍?”
赵庶稍一沉默,低声道:“如此,我愿追随司马!李邹与我交情深厚,必肯相从!”
“要走须在今夜!你去军中联络,要快!”
赵庶一揖而去!
张杨调匀了呼吸,捉刀直奔出事的营房!
包围的士卒见他来,纷纷闪避,宋宪侯成二将也退到一旁低头不语。
从双方卫队的一片明晃晃的刀林中穿过,他再次踏入了房中。
扫一眼房中四人,他道:“西凉军和幽州军已经在外头对峙,随时可能开战!”
袁绍董卓二人不约而同,猛一侧首!但喜悦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双方人马都来了?
董仲颖眼珠子乱转,腮帮子鼓动时带着满面的浓须也跟着抖个不停,一阵后,他似乎打定了主意,绕过吕布,直面袁绍:“右将军,你我两人再不出去,外头幽凉两军就要大打出手!你是愿意咱们今夜就开战,拼个你死我活,还是各自罢兵,改日再较高下?”
袁绍迎着他强横的目光,思索良久,终于点头道:“罢!”
那一刻,董卓如释负重!此地他不敢久留,因此朝外喝道:“西凉军!收起器械来!”
胡赤儿等人都明白地听到他的话,并不犹豫,纷纷撤了兵器。
袁绍见状,也对武士们道:“收起来吧。”
可自高子严以下,所有人都不为所动,直到朱广唤了一声:“高顺。”吕布手中钢刀稍稍一沉,很快,全落下去,终将目光移开,再不去看朱广。朱三则利索得多,直接收刀转身:“袁将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