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正如死水一潭,堂外却忽然传来嘈杂之声。
西凉文武都捏一把汗,哪个作死的这时候还敢聒噪?
有数人朝堂下望去,只见四五员铠甲整齐的将校大步而来,为首一个乃是……怎么是他!
那几人上得堂来,董卓一见,先自狐疑,转瞬却喜上眉梢!
见礼毕,他疾步上前拉住为首那人:“李郭何在?”
“大军已过谷城县,卑职奉命引轻骑先行来见太尉!”那将洪声道。
吕布在侧面上下打量,那人正当壮年,膀大圆腰,身材几乎与自己相当,一双浓眉好似两把尖刀斜插!表面上看,当真是威武不凡!
你道此人是谁?董卓麾下悍将,华雄是也。
一听援军已经近在咫尺,非止董卓,堂上一众文武都松了口气。独李儒神情淡漠,心中暗叹不已。
这叫什么?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昨天晚上,自己费尽口舌,苦劝太尉等待李郭大军到来再作计较。太尉初时好似听进去了,哪知就早上洗把脸就改了主意。
仓促行事,布置上难免疏忽。这才让袁绍朱广等辈钻了空子,劫走了天子和陈留王。如果太尉听自己的,只需要多等半日,何至于如此?
董卓那股喜悦劲儿也没有持续多主,天子被劫走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他的心头。回想起昨晚李儒的苦口婆心,他也不禁追悔莫及。
到主位坐下,因那短案被他踹翻,总感觉哪里不对,又站起来。沉默片刻,谓李儒道:“文优,悔不听你良言,以至于此。如之奈何?”
李儒似乎没听见他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华雄身后那人。
“文优?”董卓又唤一声。
李儒这才回过头来,揖手道:“太尉,这堂上便有大才,何必问李儒?”
大才?这堂上?董卓把自己的文武下属看了个遍,也没发现谁是大才。稍一思索,又看了一遍,才将目光锁定一人,莫非文优说的是他?
那人怕有四十好大几了,个头虽然也算高,但显得清瘦,面皮黑中泛黄,一副病态,正低眉顺目跟那儿杵着。
“哦,文和也来了,甚好。”董卓随口一句。
那人姓贾名诩,字文和,武威人,董卓以前将军身份镇压韩遂马腾时,他就在军中参谋。此时听太尉过问,又把头低了一下。
又过片刻,董卓终究没有问他,仍向李儒道:“今大军已至,兵力充足,朱广裹胁天子而逃,袁绍拥西园新军窜走,文优,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李儒看贾诩一眼,答道:“当务之急,仍是追击朱广。既然华校尉引轻骑而来,便请他同走这一遭。只要迎回天子,万事好办。”
董卓深以为然,事态紧急,不敢拖延,原本计划派牛辅亲自去追,但如今来了华雄,便命他与吕布分提马军追击。
华雄追袁绍,吕布追朱广。
“太尉,还是由骑都尉追击袁绍合适。”李儒建议道。
吕布一听这话,只当他不信任自己,颇有些不忿道:“先生是怕我放走朱广?”
“都尉多虑了,朱广虽勇,到底只有千余骑,而袁绍带走了西园新军,那可是八千余众。都尉勇冠诸军,因此请你追杀袁绍。”
吕布这才消停。
当下,吕布与董越合并凉骑兵三千,往豫州方向追赶。贾诩在李儒推荐下,与华雄提一千西凉铁骑去撵朱广。
两支马军卷出洛阳城,蹄声隆隆,逐渐远去……
这场洛阳剧变,发生在黎明之后,结束于中午之前,用时不过半日。哪怕算上昨天夜间并州军营之事,也不到十个时辰。就是这么一点点的时间,改变了大汉的局势,更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日已西沉,倦鸟归巢。
在距离洛阳以东将近百里的巩县境内,突然闯入了一支军队。
朱广已经成了个大花脸,汗水将满面的血污冲出一条条的沟,看起来倒有些,滑稽。
步骑混杂,半天不到的时间跑出了近一百里,恐怕也只有这些边境劲旅才能够做到。
马还可以再跑,但人却必须休息,朱广见步兵已经跟不上了,且天色将暗,遂下令停止前进,择地宿营。
说是“宿营”,当上午情况万分危急,能抢出战马来就已经不易。因此,帐篷粮食这些必备物资全落下了。
筋疲力尽的士卒们一得军令,便连一步也不肯多走,席地坐下喘息着。已经有人开始担心,眼下虽然是秋凉,但咱们打北方来的,不怕,咬牙就撑过去了。这没饭吃可怎么得了?
朱广从马背上接下被颠得七荤八素的皇帝和陈留王。这小哥俩是又累,又饿,又怕……尤其是天子刘辩,那脸白得吓人。
“陛下,今晚就要在此宿营了。”待天子坐下之后,朱广轻声道。
刘辩反正是吓傻了,什么回应也没有,陈留王舔着干燥的嘴唇,一双的眼睛乱转。这,这是荒郊野地啊,怎么宿营?
朱广哪里看不出一个孩子的心思,当即道:“大王,董卓的兵马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因此,我们不能进任何城。”
刘协听罢,嗯了一声,闷着不作声。天子却突然掉下泪来,朱广问他缘由,却听皇帝哽咽道:“太后……”
太后?当时那般境况,哪里顾得了她?想必已经落在董卓手里了,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历史上,董卓控制洛阳之后,先借口何太后与太皇太后之死脱不了干系,逼她迁出了南宫,然后又将其毒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