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士卒奔上前来,询问着原由。
“不要怕,我们是朝廷的军队!前来讨伐董卓!你们是从长安来的吗?”
一听是来讨伐董卓的,流民们口口相传,如果不是堵得太紧,他们一定会奔走呼告。
一时之间,人潮沸腾了!
前方的百姓一拥而上,拉着士兵人的手,哭诉着自离开洛阳以来的一切。
这时候没有“人民子弟兵”这一说,但是,来当兵的,哪个不是出生在社会最底层?只有穷人才会怜悯穷人。当听说百姓们的悲惨遭遇后,将士们义愤填膺!
情况被逐级报上去,很快,两面军旗出现在流民们面前。一书“奋武将军曹”,一书“破虏将军孙”,战旗下,马背上,曹操神情凝重地看着这一切。
在他身旁有一人,全身披挂整齐,个头比曹操略高,年纪却相仿。两道剑眉对插眉心,一双虎目炯炯有神,薄唇紧抿,铁拳紧攥。正是长沙太守,乌程侯,假授“破虏将军”,孙坚孙文台。
良久,他几乎是从牙缝里嘣出几个字来:“董卓疯了!”
曹操满身征尘,眉头一挑时冷笑道:“他没疯,他聪明得很。不用一兵一卒,就把我们堵在武关道上。”
孙坚将牙一咬:“怎么办?让百姓先过?”
曹操突然侧过首:“你真这么想的?”
孙坚剑眉紧锁:“要不然呢?孟德没看见这么多百姓已经将道路完全堵死?我们如果不让,难道让他们退回去?”
曹操嘴唇动了一下,没说出话来。他是大家子,从小习文学武,有着极好的修养。但此时也不禁在心头暗骂,狗日的!
我和孙文台带着一万人就差他妈没把脚跑断,绕道荆州北部攻陷武关而来,眼看长安在望了,董贼居然驱赶百姓来堵道路!
如果真按孙坚所说,让百姓先过,谁知道这后头还有多少人?道路这么狭窄,得过到什么时候?兵贵神速,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若我军堵在这里,董卓就有时间作相应安排。
反过来说,西凉贼既然已经探知我军的到来,他完全可以派军队来拦截,却不惜用这种下作的手段,说明什么?说明他力有不逮!
“来人!”
传令兵飞快奔来。
“传我将令,让士卒告诉百姓,他们必须退回去!”
孙坚急忙喝止:“慢!孟德!你也疯了?”
“我没疯,文台将军,今天之内,我们必须赶到长安。”曹操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应该知道,董贼既然用了如此下作的手段,他就不会再让百姓退回去!如果我们这头一赶,那头西凉军再一堵,你让百姓上天入地?”孙坚怒道。
曹操深吸一口气:“长安那一头,可比我们这头宽敞,他能堵得住么?”
孙坚脸涨得通红,切齿道:“曹将军!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些人刚刚经历了一场屠杀,满心希望地奔向荆州!我们可是堂堂之师!难道跟西凉军一样,置他们生死于不顾么!”
曹操不为所动:“这里有多少人?几万?十几万?你知道洛阳及其周边有多少人口么!数百万人!我们可以尽快结束这一切!只有诛灭了董贼,百姓的苦难才会过去!”
孙坚气极反笑:“曹将军,你怕是还记着‘先入长安者,加大司马,拜骠骑将军,封万户侯’吧?”
曹操脸色一变:“孙文台,你可以质疑我的动机,但你要搞清楚,朝廷的赏格是颁给左将军朱广和右将军袁绍的!我们都在袁绍麾下!”
“那谁说得清?你和袁绍少小相识……”
不等他说完,曹操一口截断:“行了!文台将军,我意已决!你要么配合,要么抽出腰间宝刀来,砍下我的人头!”语毕,喝令兵士将命令传达下去!
孙坚几乎将牙咬碎,却又无可奈何。他不可能真抽出刀来砍杀军队的主将。
百姓们万没有想到,这支天子之师,居然也和董卓的军队一样,将刀对准了他们,喝令他们退回去。
有人想要申辩,有人想要控诉,但当手执长戟的甲士如墙而来时,他们除了退却,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刹那之间,他们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残酷,什么叫绝望。
唯一幸运的是,这支军队毕竟不是西凉禽兽,他们不会见人就杀。只是驱赶着,恐吓着。但即便是这样,已成惊弓之鸟的百姓仍旧不免于仓皇……
同一时间,弘农郡新安县以东,宽阔的驿道上,如雨点般落下的铁蹄扬起了大片的尘土。当骁勇的骑兵风驰而过时,那一路烟尘仿佛为他们作着大幕,即将开始一场血腥的演绎。
铠甲里的内衬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腹中的饥饿感也越来越明显,但高顺并不在意。因为,他即将要作的事情,关系到整个战局。
在渡过黄河,站稳脚根以后,贾诩就给了朱广两个选择。要么直趋长安,跟董卓决一死战。要么先驻兵于渭水北岸,探清虚实,同时分遣一部渡过渭水,掉头向东,从背后去进攻函谷关,放袁绍大军进来。
然后,再合围长安。
老实说,加大司马,拜骠骑将军,封万户侯,对朱广还是有那么一点吸引力的。想从前,他突然从州从事升至杂号校尉,这官其实也不小了。但在洛阳那些高富帅眼里,仍旧不够人家看。
如今,官拜左将军。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谁在他面前不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自古以来,又有谁能逃得开“名利”二字?
更何况,当初在洛阳时,袁绍独自带军逃跑,差点让幽州军折在洛阳城里。现在却要我去帮忙放他进来?我可没有这么高风亮节!
再者,袁绍的兵力远胜自己,如果他来了,到时候围攻长安,说不定先进去的就是他。
正当朱广犹豫时,突如其来的“镇西将军”马腾替他做了选择。既然马家军堵在前头,那么直趋洛阳就没那么容易了。
“距离函谷关还有多远?”高顺喘息着问道。
“回校尉!只有十余里!但马上前面的道路将会变得非常狭窄,十余里全是峡谷!”军中向导大声回答道。
正说话时,前方驿道上,突然出现了数骑。眼见大军袭来,他们急急勒停了战马,诧异地观望着。
有人喃喃念着那军旗上的字号,“降虏校尉高”,咱们军中有姓高的校尉么?
没等弄明白,十数骑已经飞马抢出来。似乎是感受到了敌意,那几名骑士想要调马回逃!
“前面的弟兄!别跑!自己人!”
听到一片呼声,那几名骑兵将信将疑,但眼见对面的大部队停了下来,他们才保持着戒备,留在了原地。
勒住缰绳,高顺喘了几口,沉声问道:“你们是函谷关的守军?”
“没错,你是……”一名骑士上下打量黑脸高顺。
“我是镇西将军马腾麾下的部将,奉命前来驰援函谷。现在关上情况如何?”别看高顺平时沉默寡言,这说起瞎话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但对方显然不好骗:“驰援函谷为什么要让镇西将军的部曲来?”
“你他妈废什么话!左将军朱广的大军从河东过来了知道吗?如果再不堵住袁绍,长安就完了!太尉也完了!”高顺大怒。
这话把几人吓得够呛!
“校尉息怒!袁绍之前虽然扣关甚急,但倚仗着函谷之险,牛中郎几次击退关东军!只要后方不出问题,守住不是难事!”高顺听罢,默默点头。随即深眉一挑:“要是后方出了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