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战马停止奔跑时,在月色映衬下,曹操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起伏的胸膛不仅仅是因为劳累,更多的是激动。
“长安……”他喃喃地念着。
远处,借着月光和微弱的火光,大汉西京的轮廓仍旧是那么地巍峨。
就在那里,斩白蛇起义,创立大汉数百年基业的高祖住过;借助文景二帝所积蓄下来的国力,奋起反击匈奴的一代雄主武皇帝也住过。
这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名都,见证了太多的兴衰。马上,它又将见证另一场盛事!
“将军!”夏侯元让的呼声打断了曹操的思绪。
“传我命令,就地扎营!让士卒好好休息,明天一早饱食一顿,准备开战!”
“诺!”
夏侯惇应一声,拔马就走,曹操急忙唤住他:“元让!”
夏侯惇回首望去,夜色中,他只看到了曹孟德炯炯有神的眼睛。两人相识多年,彼此心意相通,不需要太多的话语,夏侯元让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建功的时机到了!
曹操孙坚已经扎下营帐,他们到来的消息才被报入长安城中。西凉将校的震惊不难想像。而李儒尤其难堪。
但没有人去责备他,事实上,这事也怪不得他,要怪,只能怪咱们把曹操孙坚想得太善良了。你能驱赶百姓去堵“武关道”,人家就不能原样把流民撵回来?这世道,看的就是谁比谁狠!
董卓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巨变,此时,他不知道是淡定还是麻木,沉声道:“来吧,来吧,来一个也是来,来两个也是来。”
极度憔悴的李儒瞪着两个黑眼圈,飞快地转动着脑筋。曹操和孙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绕道荆州北部攻陷武关而来,那么他们的兵力一定不会太多。为了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为了抢时间,他们一定是马不停蹄,兵不解甲,火速北上,也就是说,士卒一定疲惫。
当他把这些说出来时,董卓缓慢地点着头:“不错,远来疲弊之师,势同强弩之末,明天,谁愿往破之?”
董旻当仁不让:“末将愿往。”
“要多少兵马?”
“一万人足矣!”
“好!”董卓拍案而起。不愧是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关键时刻,还是自己家人靠得住啊。
就在他与部下商议时,朱广正在长安以东百里外的掫城指挥渡河。
他是朝廷左将军,又带着勤王讨逆之师而来,左冯翊无论官民,自然是焚香遮道,热烈欢迎。一听说大军要渡河,当地官员自告奋勇,组织民夫在渭水河上抢架浮桥,短短时间,便募得万余人。
西凉军的残暴,固然让人胆寒,但也激起了关中之民无比的愤怒。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个道理无论放在什么时期,都是铁打金铸的。
“愿将军此去长安,一战而定乾坤。丑类败北,强虏远遁!肃清顽逆,重振汉室!”左冯翊,既是行政区划名,又是官名。
这位老人家情绪激动地向左将军道出自己真诚的祝福和愿望。
“借你吉言,朱广身负天子与大将军的重托,必不辱命。”朱三很不礼貌,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眼睛却不看人家。只关心有多少部队还没有渡过河。
左冯翊一班官员也识趣,没有打扰太久,便离开了河边。
无数的火把,将渭水映照得如同一条蜿蜒盘旋的火蟒。攒动的人头在渭河两岸一眼望不到边,先期过河的赵云已经率领部队巡逻警戒多时。看样子,董卓是打算在长安城外跟关东讨逆军来一场面对面的较量了。
“马腾突然撤过渭水,这其中必定有缘故。”贾诩自言自语道。
朱广侧首看他一眼:“董卓八成是想收缩兵力,跟我们来一场正面对决。”
贾诩虽不言语,心中却不以为然。以他对董卓的了解,这个人外表虽然粗犷,有一直有着强悍的名声,但其实用兵却是很谨慎的。
当年他顶替时任北中郎将的卢植进攻广宗黄巾,不惜将前任的所有布置抛弃,集中兵力猛攻猛打,很多人事后笑话他徒劳无功,反而落了“死罪减一等”的下场。
但那是因为董卓非常明白皇帝求速胜的心情。没看到么,虽然被用囚车拉回洛阳,但很快就重新启用,往西凉平叛。
关中平原无险可守,渭水是长安唯一的屏障。马腾的兵力不会少得太离谱,应该是有与朱将军一战的本钱。
但董卓却不惜放弃,而让马家军撤到南岸。这不符合他一贯作风。到底是为什么?袁绍不可能到了,他还得等着降虏校尉高顺替他打开关门。
会不会是韩遂出了什么变故?顶不住压力?临阵反了?
正冥思苦想时,朱广笑道:“先生,到底为什么,我们去长安一看不就知道了么?”
贾诩默默点头,当举首望向天空时,忽道:“将军,今夜月明星稀,道路又平坦。我建议将军派一支马军,连夜赶往长安。”
“我亲自去!”朱广洪声道。
贾诩急忙劝止道:“将军,你现在是三万余北军的统帅,不是当初带着三千幽州军的杂号校尉。你应该随时在军中坐镇,而不是……”
“军中有你就行。”
朱广这句话让贾诩一时无言以对。
“你是我的左将军长史,幕僚之首,我不在,就由你指挥全军。”
贾诩直视着他,确认对方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朱广似笑非笑。
贾诩犹豫了,片刻后,问道:“将军就这么信任我?”
“当然!你是我的长史,此次西征,连进军路线都是由你策划的,我不信任你信任谁?”
这个答案显然无法让贾诩满意。
朱广见状,也像是在权衡着什么,良久,他正面对方,诚恳地说道:“我这个人并没有太多见识,冲锋陷阵,疆场搏杀我还行,但运筹帷幄实非我所长。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我只有得到你的帮助,才能够成就大事。”
“但是,想要让先生这样的大才毫无保留地辅佐,又淡何容易?我没有强大的背景,我的祖父虽然是并州豪侠,在塞内塞外都广有威名,但终其一身,也只在郡中担任过三老这样的荣誉性职务。再往上倒几辈,好像也没什么作过官的。”
“先生到我军中以后,我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我这样的人,恐怕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待之以诚。我把我的信任毫无保留地予先生,我相信,先生必不负我。”
语至此处,朱广的目光逐一扫过他的部将们:“我也相信,我的这些弟兄们,会给予先生足够的尊重和敬畏。因为先生可以给我们指明正确的道路。”
贾诩愣了。
朱广跨上马,大声地呼喊着部将的名字,准备亲自带率骁将赶往长安。
他已经奔出去一段,贾文和突然撒丫子就跑,上前扯住他缰绳,正色道:“将军,要成大事!以后就不要再说这些幼稚的话!”语毕,扭头就走。朱广回望着他的背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