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行朝
别去管满街游走的豪杰义士,也别去管拐个弯都能碰到的公卿大臣,往城内西北角瞧。
这所宅子并不大,动乱没起之前,也就是“中产阶级”的水平。行朝设在这里之后,好些巴巴赶来的官员,你要是两千石以后,怕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但朱儁不同,一来他是右车骑将军,二来顶着名将的头衔,三来左将军朱广带着北军西征去了,邺城行朝乃至于冀州的安全就得仰仗人家。所以这宅子权充“右车骑将军幕府”。
天一亮,各色人等便开始从四方八方汇聚到至此。没有例外,所有人都穿着素服,包括大司马大将军刘虞。
整个将军府一片白,连守丧卫士的枪戟上都挂着白绫。公卿大臣陆续赶到,以皇帝名义起草的哀悼和褒奖诏书也已经宣读过,极尽哀荣。
刘皇叔因为身份尊崇,近来太过操劳身体也不好,因此在同僚下属们的坚持下,在堂下设了副座头。
看着前来致哀的人进进出出,大将军面上的愁云挥之不去。
行朝初创,四海不宁,正是朝廷用人之际。奈何,祸乱未平,先折大将,实在让人惋惜。让他觉得安慰的是,长安不断传来捷报,最新的消息显示,在南北两军合力一击之下,董贼已经退守城池。十八万步骑将西京围得水泄不通,扫灭董贼只是时间问题了。
“大将军。”袁隗率一班门生故吏进来,朝刘虞行礼。
“啊,太傅也来了。”刘伯安象征性地起了一下身,他实在太累了。
袁隗再次俯首,这才上得堂去,在朱车骑的灵柩前长揖致意。
这将军府太小,来的人又太多,因此从灵地到外头街上,排起了长龙。许多人都等着向大汉最后的名将之一,奉上自己的敬意。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再加上他未穿素服,又想插队,顿时激起众怒。
“干哈?夹塞也不看地方?后头去!”
那人得有三十出头,顶武弁穿皮靴,腰里佩着长刀,颇有些威猛,把排队的人挤得东倒西歪,在一片喧闹声中抢进府去。
那头刘虞正跟袁隗说着话,卫士们的呼喝声使得两位大佬齐齐侧目。
什么人这么不懂事?人这儿办丧礼呢!
等刘虞看清来者面容时,老太尉眉宇间更加阴沉。他应该在赵郡前线,怎么突然回来了?
侍从官员上前替那人解了围,将他引到了大将军跟前,施礼毕,刘虞还没有问话,对方已经探过头来,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句。
旁边的袁隗虽没听清全部内容,但隐约听到“张飞燕”三个字。
刘虞猛然抬头的动作引起了不少官员的注意。再加上有人已经认出来,这位不速之客是大将军从幽州调来的从事,好像姓鲜于?
也是没办法,朝中大臣多被董卓劫走,跟袁绍逃出洛阳的都是公卿元老,导致邺城行朝坐而论道的人多的是,能带兵上阵搏杀的就没几个。青州的黄巾北上,行朝懂军事的都跟卢植下去了,黑山贼自打左将军出征以后简直猖狂至极,逼得大将军只能从幽州调人。
刘虞又坐了片刻,朝堂上朱车骑的灵柩望了一眼,勉强起身。随后,与袁隗一道,匆匆离去。
“出什么事了?别是黑山贼……”吊唁的官员们窃窃私语,
摇晃的马车中,两位行朝首脑许久无语。
局势恶化的速度超出大将军的想像,那头董卓还没有平定,黑山和黄巾就又有燎原之势。大汉数百年基业,真个风雨飘摇。
“唉……”老皇叔一声沉重的叹息。
袁隗不停地咳嗽着,刘虞见状,关切道:“太傅的病不打紧吧?”
“无妨,无妨。”袁隗喘几口,摆手道“大将军,有句话,我说了,你不要多心。”
“你我同录尚书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袁隗顺平了气,斟酌再三,才道:“当初把行朝设在冀州,是公卿大臣们都同意的。但谁也没有料到局势会坏到这种地步。”
等片刻,见对方不语,又道:“冀州虽说有百万户口,物饶民丰。但前有张氏兄弟,后有黑山飞燕,现在徐州黄巾让陶谦打得呆不下去,北上与青州黄巾会合,都冲着冀州来了,形势很不利。北军南军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而行朝的兵力又有限,实在是叫人担心。”
他说这些,刘虞不是不知道,遂问:“那依太傅之见?”
袁隗却不说话了。
“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