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广听了,竟有些感慨:“淳于琼自顾且不暇,却还安排高干。若非袁公路那日跟我提起他这外甥,兴许,就让他蒙混过去了。”
“岂止?”贾诩笑道。“本来高干若一直藏匿于降军中,或许还平安无事。他之所以被擒,乃是因为近日谋划出逃,旁人怕被牵连,这才举报了他。冥冥之中,似乎早有安排啊。”
说罢,见朱广笑而不语,他问道:“主公要见见么?”
朱广正迟疑,眼看着要收粮了,这是眼下一等一的大事,河北两套班子,左将军幕府,冀州刺史幕府,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被派出去督促。他虽留在邺城,但公务较之前骤然增加数倍。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一名假佐入内禀报道:“主公,有一人自称是主公故人,在外求见。”
故人?我亲戚朋友基本上都在河北,哪来的故人?因此问道:“来者姓其名谁?”
“自称沛国夏侯惇。”
“夏侯惇?”朱广初听时还怔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夏侯元让!”
贾诩追随朱广相对较晚,不太清楚他跟夏侯惇的交情,疑惑道:“夏侯惇?莫非是曹孟德麾下那位?”
“正是!”朱广有些小激动。自打长安一别,跟这位老朋友老弟兄是多时不见了,乍闻其来如何不喜?但转念一想,问贾文和“先生,猜猜我这位故人的来意?”
“夏侯元让既在曹孟德麾下,不惜千里迢迢来到河北,想必不是为了跟主公叙旧。我猜……他是奉袁本初之命而来。”
“十有八九。”朱广点头道。“以袁骠骑的立场,他若有事断不会直接跟我接触。因我与曹公有旧,他又与孟德少小相识,通过他再合适不过。但,所为何来?”
贾诩一时也猜不透,讲和么?不可能,袁绍自命代表朝廷,怎可能妥协退让?突然眼前一亮,这位河北谋主轻笑道:“必是为了淳于琼等人而来。”
朱广淡然一笑,正要请这位老朋友进来,忽又改口:“罢,我亲自去迎。”
“有这必要?”贾诩质疑道。
“先生有所不知,昔年我微末之时,无论曹孟德也罢,夏侯元让也好,都对我诸多照顾提携。尤其是元让,此人你见一见便知他为人。”朱广说罢,径直朝外走去。贾诩见他如此看重对方,也跟着出去。
左将军幕府大门外,停着一群人,当先一个,约莫也就三十来岁,挺拔轩昂,气度不凡,听得脚步声响,他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颌下蓄着短须,真个顾盼生威!一眼望定朱广,立时站正长揖而下。
朱广步子快,三两下射上前去托住他,执住手再不肯松:“兄长何故如此?”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量,夏侯惇也是心中一暖,抬起头来打量着朱广的脸庞,笑容中的那种亲切让旁观的贾文和动容。
“将军向来可好?”
“元让兄,你非我下属,我亦非你上司,实不必如此。”朱广摇着他的手道。
夏侯惇心中虽感动,但想着自己的使命,还是诚恳道:“话虽如此,但我此番受人之托,有事相求,还是……呵呵。”
他开门见山,不拐弯抹角,朱广也爽快:“兄长见外了,但有所命,弟安敢不从?来来来,别站在外头,堂上请。”语毕,牵着夏侯惇就往里拖。
走到堂上,朱广一拍脑门:“真不懂事!兄长是自家人!”说着,又把夏侯元让请到了后头私宅,并使人去通知妻子。
甄宓也听丈夫提过这夏侯惇,听闻他来坊,也出来大礼相见,口称“伯伯”,因她心细,估计夏侯元让一路赶来也顾不上饮食,见了面后便亲自去安排酒饭。
这些举动让夏侯惇十分感慨,当年朱广带云中少年南下剿贼时只是白身,那时他低调谦卑很正常。如今,贵为一州之主,朝廷大员,连袁绍都不放在眼里,却还能对自己如此,交到这种朋友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
许久未见,自然免不了一番叙旧。谈起当年在曹操麾下转战各地,出生入死的岁月,两兄弟都是感慨良多。
闲话一阵,甄宓把酒饭备妥,朱广还不忘对妻子道:“兄长的扈从卫士们,也劳夫人安排饭食,万勿怠慢。”
“将军只管放心。”甄宓嫣然一笑,又对夏侯惇及贾诩一礼,这才退出去。
朱广执意与夏侯惇对坐,倒满一杯高高举起,话还没说,夏侯元让已经抢在前头:“贤弟,恕愚兄喧宾夺主。这一杯,理当我敬你,贫时相交,富贵无忘,贤弟高义!”
朱广大笑,也由得他。
两人殷勤劝酒,贾诩也乐得作陪,酒过三巡,菜无五味,朱广不等对方提起,便主动问道:“我深知兄长任事勤勉,话若憋在肚子里,这酒便喝得不是滋味。兄长但有差遣,只管吩咐就是。”
夏侯元让是个实在人,见对方如此,倒不好开口。
贾诩见状笑道:“元让也该知道我家主公为人,他既如此说,便绝无虚情假义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