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时令,已是大业十二年十一月中了。
杨广从梦中醒来之后,浑身大汗淋漓,他看着身边的萧碧落有些惊惶,不由问道,“梓潼,朕又做噩梦了吗?”
萧碧落听杨广问得奇怪,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陛下,您醒来前惊叫了一声,到底是怎么了?”
杨广精神恍惚,皱眉说道,“朕梦见了张将军......可是......”
“张将军已过世半个多月了,陛下还请节哀顺变。”萧碧落舒了口气,强笑道。
“那现在朕的江山是谁在守护?对了,是杨太仆,他现在......现在......”杨广在张须陀和宇文述相继辞世之后,便病倒了,他现在的精神并不算好。
“他被陛下召唤之后,前几日回到了江都,可臣妾听说他现在病得很重。”萧碧落满眼皆是泪光,也不知是因为杨义臣的病,还是因为杨广的无助。
杨义臣的确病了,自那日在金堤关对岸的营地听了通事舍人让自己回江都的圣旨一头栽倒之后,便时昏时醒,精神头比之杨广都不如。
杨广豁然站了起来,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病了?整要看他去!”
萧碧落一把拉住了他,低声劝道,“陛下,这于礼不合啊。”
“什么合不合的,朕一定要见他,就是现在;杨太仆跟随朕打下了诺大地江山,他一定知道让朕如何去做。”杨广脸上露出急躁之色,他说完这番话后,便一迭声叫来了王义,命他准备仪仗去了。
萧碧落劝无可劝,只得亲手为杨广结发,穿好了朝服。
杨广在宇文成都李玄霸等人的护卫下,径往杨义臣的临时府邸走去,此时江都的杨广很好,街道上人流如织,一点都没有乱世之像。
杨广在车中看着帘外的景象时,心情慢慢放松了下来,可当他看到杨义臣双颊深陷、两眼无光时,他终于忍不住再次滴下了泪水。
病重的杨义臣,已是行将就木了。
谁又能想到,不久前还南征北战的杨义臣竟然转瞬就已风烛残年?
杨广望着躺在榻上的杨义臣,缓步走过去,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太仆,朕真的没想到你的病竟如此之重!”
被杨广握紧了手,杨义臣双眸有了些许光亮,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可却咳嗽起来。
就算是咳嗽,也是细微如丝,声不可闻。
杨广再也抑制不住,再次泪流满面,痛哭失声道,“太仆卿,你不能死!朕......朕不能再失去你!”
杨义臣使劲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语声传到杨广的耳中,“陛下.....回转东都吧。东都没有您......不行的......”
杨广当日收到杨义臣的信时,他的劝谏也是让自己回转东都,但当时自己以为他这是居功自傲。
可现在,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杨广也意识到,只有回东都才是自己唯一翻身的机会了。
“可.....可朕如何能够回转?太仆,你定要坚持下去!你要帮朕回转东都。”杨广的脸红得就如火烧一般,当他马上就要失去杨义臣时,才知道他的可贵。
杨义臣嘴角露出苦涩地笑意,像是无奈,又像是讥诮。
“陛下,老臣不行了。”杨义臣叹了口气,苦笑道。
“太仆,你一定能好的!”杨广摇了摇头,又吩咐身边的宫人道,“快去传御医!”
“陛下,您若还想回转东都,只要再听老臣一言......”杨义臣看着杨广的决心,终于又振奋起精神来。
“朕一定会听太仆之言。”杨广垂泪点了点头,打断了杨义臣之语。
杨义臣伸出枯藤一样的手指,努力掰了起来,“五路大军并攻瓦岗,瓦岗可灭!第一路大军,当让涿郡的薛世雄统领,攻击瓦岗东北!第二路大军,可让这里的王世充带兵,攻打瓦岗的东南.....”
杨义臣一口气说了这几句,又咳嗽起来,杨广不停地点头,又急声道,“那另外两路呢?”
“第三路是兵出虎牢关,罗士信威猛无双,一定不会令陛下失望;第四路,当是西北的东都出兵,东都兵精粮足。第五路,在东面.....。”
杨义臣话音未落,突然双眸光亮尽丧,转瞬一只手僵硬在半空,再没有了声息。
“太仆!爱卿!御医快来!”杨广当即大喊起来,但他却知道一切都已太晚了。
御医匆忙赶到,只望了一眼,又摸了下脉门,便垂手道,“陛下,杨太仆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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