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罗艺此时却隐隐听到了本方儿郎在马背上的喊杀声;他的心神有些恍惚,在这决定命运的战阵之上,他不由想到了从前。
自己之所以能成为将军,爬上高位,完全是自己一刀一枪地拼杀而来的;当然,这也和陛下的支持有关,若不是陛下对自己的武勇喜爱有加,自己也不会有今天。
陛下对自己是有大恩的啊!
也不知自己领兵起事,陛下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有多伤心?
可谁会知道,我罗艺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
此时,薛万彻率领的轻骑兵已冲到窦建德的中军阵前,他们所要面对的是苏定方率领的夏国最精锐的部队,这些人中有多半参加过伏击薛世雄的战斗。
面对敌骑的冲阵,这些人脸上没有丝毫惧色;他们只是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武器,直视前方。
军中的队正们则将目光投在一侧的军旗上,一旦上面发布命令,军旗就会展示旗语。
敌骑席卷而来,大地都在颤抖,在这样的情况下,通过战鼓声传达的鼓令已经不怎么可靠了,他们暂且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竖茅!”队正们瞧了一眼旗语之后,扭过头,高声呐喊。
在他们的命令下,士兵们将手中的长矛斜斜向上,竖立在地上。
这些长矛都有一丈来长,由硬木做柄,在前方套上了一尺来长由精钢所造的矛头,竖立于地,就像一片闪着寒光的森林,向着前方疾奔而来的敌骑传达一种信息,只要是撞上来,任你再是勇猛,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弓箭手,出列!”
弓箭手从后排鱼贯而出,他们从箭壶中抽出雕翎箭,默默地搭在弓弦上;然后整齐划一地扯开弓弦,箭头斜斜向上,蓄势待发。
薛万彻虽有万夫不当之勇,单骑闯阵斩杀敌将然后从容而回这样的事情也做过不少,却并非只是仗着一味的血气之勇厮杀拼斗的武夫。
虽是一鼓作气带着有去无回的勇气冲向窦建德军,薛万彻却时刻注视着地方战阵的变化,他此时顾不得迎面而来的疾风,张嘴大喝一声,“转向!”
薛万彻呼喊出这个命令之后,当即熟练地止住了前冲之势,猛地转过方向,与前方敌人的中军前锋呈平行之势,朝左侧奔去。
“呜——”
紧跟在薛万彻身后的亲兵吹响了号角,整个骑队随之改变了方向,大量尘烟飞起,像一道灰雾在窦建德军阵前直冲而起。
自己率领的只是轻骑兵而非全身重甲,面对摆好阵势准备齐全的步兵方阵不可能直冲而入;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强攻,只能给送上人头让他们平添许多战功。
轻骑兵擅长的是突袭,而非像重骑兵那样强攻。
长矛阵和箭阵,都是轻骑兵的克星。
窦建德中军前锋是从那些武勇的汉子中挑选出来的,他们对于骑马作战并不陌生;然而,他们此刻终于大开眼界,认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骑兵了。
眼前这支幽州军马队的表演证明了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精骑,他们在本方阵前来回疾驰任意改变着方向,阵型却丝毫不乱,三千人的骑队就像是一个人一样。
窦建德军中的许多士卒大张着嘴巴,目瞪口呆地望着敌骑在阵前来回疾驰,甚至忘了这是在战阵之中。
“嗖!嗖!”
薛万彻所领的三千轻骑终于发起了真正的攻击,他们近距离弯弓搭箭,肆无忌惮地向敌阵挥洒着手中的利器。
猝不及防之下,灰色的箭雨把窦建德军前锋的将士们如同麦子一样放倒,许多人纷纷发出闷哼,刹那间便有数百人中箭。
幸好位于第一线的这些士卒都身经百战,他们虽是突然遭受重创,却仍能坚守自己的岗位,并没有人因害怕而擅自后退。
从这一点看,窦建德中军前锋的素质,已与王世充当初率领的精兵不相上下。
“杀!”
薛万彻收起弓箭,高喝一声便抽出长刀朝前方已经变得稀疏的敌军阵线冲杀过去,身后三千骑紧跟其后,如潮水般朝敌阵扑去。
对付步军方阵,幽州军早就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作战方案,就像现在这样。
他们仗着马术精良,让马队在敌阵的射程之外来回疾驰,有的甚至在马尾巴后面绑上草料或树枝拖在地上,漾起大量烟尘遮挡敌军的观察视线。
慢慢靠近敌阵之后,全军便用马弓统一向敌阵射击给敌人以重创;然后乘敌人阵势受损慌乱之际发起冲锋,将其一举击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