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恭落座后,笑着回答刘武周道,“张将军在一个时辰前的确是李唐的车骑将军,但现在已不是了,他已表示要归顺将军你了。”
“哦,张将军肯弃暗投明,实乃明智之举!”刘武周点了点头,转向张达赞道。
“刘将军,其实我来投诚实是迫不得已”张达对刘武周的夸赞有些尴尬,只得把自己目前的情况说了出来,又补充道,“在下已抛妻弃子,再无回头路可走,只想手刃李元吉,以泄心头之恨。”
刘武周有些意外,点了点头道,“张将军可先去休息,回头我可能给你压压担子了。”
刘武周的意思,显然是要给张达封赏,这也是拉拢降将的手段了,不足为奇。
张达被人带下去之后,刘武周便对尉迟恭等人说道,“诸位,你们觉得张达所言有几分可信?咱们能把宝押在他身上吗?他的投降会不会是苦肉计?”
苑君璋当即摇了摇头道,“目前收集到的情报中,并没有张达与李元吉闹掰的消息,但他刚才也说是这几天的事,咱们的情报有些延迟也是可以理解的;倒是宇文歆向来与李元吉不和,咱们是不是有必要把他争取过来?”
“这倒是个好主意,太原少了宇文歆,唐军中还有谁可领军守城?”刘武周当即大喜起来。
几个人正说着话,却听外面有兵士急匆匆而来,送来的正是晋阳城最新的情报。
“张达果然与李元吉闹掰了,有他在,争取宇文歆就容易多了。”刘武周只看了那情报一眼,当即便笑了起来,又急声道,“来人,去请张达张将军前来”
当晚,晋阳城宇文歆府中。
宇文歆的目光落在眼前桌案的油灯上,目光随着跳跃的火苗而闪动,沉默不语;他的身前,端坐着的汉子一身黑衣,彷如地狱来的幽灵。
这黑衣汉子名叫段若,原本是宇文歆的亲兵,后来却做了张达的副官,并与之一起降了尉迟恭;这一次他秘密潜入宇文歆府中,自是为了劝降而来。
段若看着宇文歆,缓缓说道,“张将军让我告诉宇文将军,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会投降刘武周,他希望宇文将军能原谅他的选择。李元吉狼子野心可见一斑,将军又何必对李唐拼死效力呢?”
宇文歆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李元吉对不起张达,他是知道的;在这件事上,他甚至是李元吉的帮凶,若说谁对不起张达,他至少也算一个吧?
段若看着宇文歆似乎不为所动,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劝道,“将军您得罪了齐王李元吉,按照他对张将军的前科,他能不对将军您秋后算账吗?若是他得知张将军投降的消息后,会不会派您去剿匪?到时候将军您将如何选择?带着晋阳城的残兵败将跟刘武周的大军斗吗?即使您赢了,功肯定也不会是您的;可若是您不幸落败,那肯定得给李元吉那小子背黑锅。李元吉有心要对将军不利,这一次他难免不会趁机报复,我劝将军还是与我弃暗投明罢?”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我”宇文歆长叹一口气,重重地摇了摇头。
“如今李唐四面受敌,定杨天子背后有突厥人和河北军的支持,李元吉这样的鼠辈又怎能守得住晋阳。丢失了太原郡,河东自然指日可下,丢失了河东这样的富庶之地,光凭关中一地,李唐又怎能抵挡得住定杨天子的边塞精骑啊!”段若看着宇文歆似有松动之意,当即大喜起来,继续卖力地说道。
宇文歆还是摇头,“好了,你们张达将军投降定杨军,我并不怪责他,他的苦衷我也明白。只是我和张达不同,他可以投降定杨天子,我宇文歆却不能啊!”
段若不解地问道,“将军何出此言?”
沉默了许久,宇文歆终于坚定地说道,“张达的妻子已没了,因此可以毫无顾忌地投降;可我宇文家乃关中豪门,虽然出了宇文化及这个叛逆,但宇文家在关中一地根深叶茂,李渊也不能说翻脸就翻脸。若我宇文歆不战而降,宇文家也许不会受到牵连,但我的家眷恐怕都会被我连累,投降一事断不可为。你也无需多说,不妨回去直言告诉张达,就说我宇文歆承他这个情,可在战场上生死各凭本事,我宇文歆到时候绝不留情!”
段若当即站了起来,犹不死心道,“成大事者自会有所牺牲,李渊起兵后,他的几个子女不也被阴世师杀了吗?将军的家人若是知道您此刻的处境,大概也能理解将军的弃暗投明罢?将军乃是天下枭雄之资,又岂可如此儿女情长?”
宇文歆也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地反驳道,“人若无情,和禽兽有何区别?你不用无多说了,回去与你们定杨可汗明白告知吧,我不会做出投降的事!而且,你们的战术意图如今已是暴露,让他们好自为之吧!你若是再唠叨不休,可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段若直到此时便知事不可为,也只得起身离去,直至闪入黑夜之中,才缓缓留下数语,“真是忠言逆耳啊!希望将军不要后悔今日之误!”
宇文歆看着昔日的属下怅然而返,本想再说什么,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不做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