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情景,一名军官急不可耐地叫道:“它完了,我们干掉它了!胜利属于不列颠!英王万岁!”
远处海面,被炮弹轰起的水浪开始下落,由此形成了一堵视线难以穿透的水墙,只有耐心等待它消失,才有较大把握判断目标战舰的实际状况,可就是这短短几秒的时间,“虎”号官兵也难以安生地度过。德国主力舰的大炮射速本来就快,且有三艘无畏舰攻击“虎”号,平均下来不到二十秒就有一轮齐射到来,“虎”号承受的压力是整支英国舰队当中最大的。
若非贝蒂这样既有胆识又有魄力的指挥官,“虎”号和“皇家公主”恐怕还在舰队阵列中一边跟德国人的无畏舰对射,一边听候旗舰调遣。
“虎”号的射击指挥室处于主舰桥上部,呈不规则的多边形,有着8到10英寸厚的装甲外壁,因观察测距之需而开设了多个观察窗,这些观察窗使用了非常厚实的钢化玻璃,但抗打击能力相比舰桥中部的司令塔还是差了好几个档次。站在右舷一侧,哈特上校目睹德国人的炮弹划空而来,就在他看到炮弹在近舷海面轰起水浪的同时,舰壁、地板以及眼前所有的一切突然发生了极其强烈的震动,巨大的爆炸声带着骇人的压迫袭来,他几乎在一瞬间失去了知觉,但意识的丧失只持续了几秒,他很快清醒过来,首先感觉到的便是一阵难以忍受的痛楚,温热液体从额头滑下,视线一片猩红,他伸手一抹,大把的鲜血让他的心猛的一沉。抬起头,周围的光线明亮了一些,这是因为射击指挥室右侧被轰开了一个打洞,劲风卷着雨水钻进来,冰冷冰冷地直往脸上扑,身边到处是残缺不全的尸骸,测距仪、控制盘以及这里大多数仪器设备都已经面目全非。
片刻过后,哈特觉得耳朵的听力稍稍恢复了一下,隐约听到旁边的传声筒有声音传出,却分辨不了声音的内容,这种感觉糟糕极了。他努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除了脑袋挨了一下,左肩右臂也被割了好几个大口子,这幅躯体只差一点就成了筛子,但活着就已经非常走运了。负责测距仪的那三名士官,有一个直接被弹片切成了两截,有一个浑身是血地仰躺在椅子上,还有一个被巴掌大小的钢铁碎块穿透了左胸。
面对此情此景,活着的哈特却比死去的战友们还要痛苦,因为在余下的战斗里,性能优越的射控系统已经无法再为这艘战力巡洋舰贡献任何力量了,深深的无力感让他在看到救援人员赶来时禁不住放声大哭。如果“虎”号能够在逆境之中绽放耀眼光芒,他就算死也无憾,可如果这一战成为“虎”号乃至这支英国主力舰队的绝唱,就算活着回到英国,余生也必如行尸走肉一般……
哈特上校的苦楚,亦是戴维-贝蒂难以下咽的苦果。若以火力、航速、防护等主要性能进行综合加权,“虎”号肯定是这个时代超一流的主力舰,但它的领先优势还远没有达到一骑绝尘的地步,从脱离主力舰队的那一刻起,贝蒂和他的分队就选择了一条孤军冒进的道路。尽管贝蒂的设想是以巧胜力而非死力蛮干,德国舰队的从容应对让他钻不到想要钻的空子,这才有了眼下的不利局面。刚刚这一击,舰桥上部的射击指挥室几乎被轰飞,受到厚重装甲保护的司令塔安然无恙,贝蒂和他的幕僚军官们顶多受了些无关痛痒的擦伤,但射击指挥室的损毁在人们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而高速出击的德国大型鱼雷艇群正冒着英舰的阻击炮火不断逼近。
心里纵有一千一万个不甘,贝蒂还是冷静地下令整个分队全速左转3个罗经点。话音刚落,他的一名幕僚大声说道:“看,敌方僚舰正在释放烟幕,要掩护它撤出战斗了!之前的命中让它受了重创,再有一两次命中,我们肯定能把它击沉!”
若是舰上射控系统能够正常发挥作用,机动转向之后,“虎”号的射击准头也不会有太大幅度的下降,但此时的状况不但不理想,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糟糕的。
舰长奥诺哈少将以坚决的口吻对贝蒂说:“长官,请让我们跟‘皇家公主’先击沉它,再转向!”
贝蒂一语不发,奉命传令的军官不敢私自逗留。奥诺哈少将急了,他伸出两根指头:“两分钟,最多再给我两分钟,我们一定能够抓住这个转折点。”
“可是将军,我们的射控指挥仪……”贝蒂手下的一名幕僚军官想劝住奥诺哈少将,却见贝蒂举起左手,示意他们无需再多争辩。
“以‘虎’号的代价击沉德国人一艘普普通通的无畏舰,不值得。”
贝蒂的话让在场的不少军官感到讶异。
“我宁可失去一座主炮塔。”贝蒂留了半句话没说,言下之意,斯科特射击指挥仪对“虎”号的重要程度超过了四分之一的火力。
奥诺哈少将沉默了,而贝蒂的命令一经确认,“虎”号很快进入了全速转向状态。此时海面上本来风浪就大,加上全速转向的影响,战舰主炮的后一轮射击完全失去了之前的准头,对那艘前部主炮塔发生大爆炸的德国无畏舰不再构成任何威胁。“皇家公主”号的射击要靠谱得多,但转向之后也未取得哪怕一次命中。就这样,那艘燃着大火、冒着黑烟德国战舰在轻舰艇的烟幕掩护下徐徐撤出了战场。
在“莱茵兰”号退出战斗之后,英德双方主力舰艇的数量对比变成了9比7,德国人依然握有相对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