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句话成了对他的一个莫大讽刺。
其实早在1910年前后,德国人悄然加大了他们在爱尔兰的投资,并向爱尔兰共和兄弟会以及爱尔兰志愿军的一些分支组织提供秘密的军事援助,弱小不堪的爱尔兰志愿军不断发展壮大。有了最新式的步枪、机枪甚至火炮,志愿军内部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憧憬武装驱逐英*队的前景,麦克内尔应该注意到了这些,可当欧洲爆发战争的迹象越来越明显的时候,他并没有审时度势地调整自己的观点,而是顽固地坚持他的看法——除非英国在爱尔兰强行征兵,或是在有很大成功希望的情况下,爱尔兰志愿军才能考虑武装起义。
所以,主张武装独立的共和兄弟会元老乃至后起之秀在组织内部的声望日渐高涨,麦克内尔的地位不复从前。战争爆发后,埃蒙-坎特带着皮尔斯等人秘密访问德国,得到了德国提供大量军事援助以及直接出兵的允诺,随后在共和兄弟会以及志愿军的高层会议上,多数人赞成武装独立,麦克内尔不得不接受这既成的事实。再后来德国海军节节胜利,爱尔兰志愿军带头发动了武装起义,德国人也按约定将大批陆战部队运抵爱尔兰,战事几经周折,爱尔兰独立武装渐成大势。就在这个时候,麦克内尔力排众议,决定在科克港宣布成立爱尔兰共和国,公告一出,举国欢腾,支持爱尔兰独立的民众无不欢欣鼓舞。可是跟这些茫然无知的普通军民不同,麦克内尔和他的追随者们知道共和兄弟会跟德国政府签署了一系列密约,包括成立爱尔兰王国,尊奉一位德国皇室成员为爱尔兰国王,虽然他从一开始就不赞同跟德国人进行过于深入的合作,这些密约也是共和兄弟会及志愿军的其他领导者绕开他所做出的决定,所以从严格意义上说,麦克内尔没有履行这些密约的义务,而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可是从麦克内尔光荣就任爱尔兰共和国总统之后的一系列举动来看,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反对者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就算他意识到了,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去作出缜密的部署并付诸实施了。
绝望的麦克内尔冷笑道:“先生们,既然你们都不愿意跟昔日的战友们为敌,那么就把我——一个失败的爱尔兰共和国的临时总统,送给叛军,以保全你们的地位和荣誉吧!”
“总统先生,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曾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去面对英国人的大炮和刺刀,我们敢于挺直胸膛,今天面对德国人的大炮和机枪,我们同样无所畏惧。可是我们的士兵并不这样想,爱尔兰共和国的成立本来就很仓促,它的根基并不稳固,许多人甚至还没有弄清它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概念。现在,那些反对共和的政变者并没有要推翻这个国家,而是通过议会表决的方式重新选择它的国体和领袖,这不足以引发士兵们的愤怒,如果我们强行驱使他们发动进攻,我可以断言,第4步兵团不出一天就会发生哗变,其他部队必定受到影响。”
劳兰德斯的话让麦克内尔慢慢坐了下来。
接着,劳兰德斯朝自己的参谋长点点头,这名军官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比巴掌稍大的纸片,上面用印刷体写了几句话,内容看起来很简单。
劳兰德斯把这张纸递给麦克内尔。
“这是叛军用飞机投下的传单,我们有一半以上的部队都拿到了这样的传单。”他解释说,似乎是为了表示对麦克内尔的安慰,他用了之前一直在回避的“叛军”一词。
麦克内尔一把抓过传单,扫了几眼,面若死灰。
“不瞒您说,我们的部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可以公平选择,我相信大部分战士还是会选您继续担任这个国家的领袖,可是现在的条件并不对等。没有德国人的支持,我们在都柏林吃了败仗,部队需要重振士气,眼下却在精神上受到了沉重打击。我们的对手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于以少数兵力发动政变。”劳兰德斯把话说到了这里,似有下文,却又不多说一字。
“这么说来,我们打都柏林的决定还是太过轻率,给了德国人以及他们的支持者绝佳的机会。”麦克内尔满心惆怅地说,“现在,我们除了投降,似乎别无出路了。”
“不,我们不是投降。”劳兰德斯纠正道,“而是谈判,用和平谈判的方式解决这场危机,让人民的意愿来决定爱尔兰的未来。”
“人民的意愿?人民的意愿只怕早就被德国人仁慈友爱无私的表演给误导了。”麦克内尔无奈冷笑,“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靠自己的力量肯定打不过英国人,从我们决定接受德国援助,发动武装独立战争的那一刻起,爱尔兰的命运就已经走上了德国人设定好的轨道。他们……真是无所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