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纳默默装上一个新的弹盘,拉动枪机,顶火上膛,将爱尔兰战斗机的轮廓纳入瞄准器当中。失败早已没有悬念,在此之后,他不必再担惊受怕地注视着远方,因为不会再有敌人的战斗机群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围拢过来,无论生与死,一切到此结束……
在英格兰西南部的各处机场上,许许多多的军官、士兵还有地勤人员都在翘首观望着西面天际。两拨飞机先后出动之后,机场变得空空荡荡。之前看着成群结队的轰炸机和战斗机浩浩荡荡飞向爱尔兰,自豪感在他们心中油然而生,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不好的揣测还有从指挥部传出的只言片语都让人们担心起来:等待英国的究竟是一场史诗般的胜利,还是一场悲惨的滑铁卢?
答案还未揭晓,无情的空袭警报声即已传来。留下来实施警戒防御的战斗机匆匆升空,防空部队的士兵们纷纷奔向各自的战位。人们神情严肃,却很少看到有惊惶无措的,因为这已经不是敌方战机第一次来袭了——就在德国正式对英宣战后不到半个小时,数以千计的德国轰炸机开始如潮水般漫过英吉利海峡,对英国南部的军事设施和交通枢纽进行反复的猛烈轰炸。
“注意隐蔽!德国飞机这次来得很多!”有人高喊。
“它们来的真不是时候!”有人一边跑一边说,“再有二十分钟我们的第一批轰炸机就回来了。”
旁人接话道:“轰炸用不了二十分钟,怕就怕德国人把我们的飞行跑道炸得到处是坑,连带着把附近的草地也给犁一遍,那样我们就去后备机场迎接英雄们降落了。”
有人愤愤然地接话说:“哼,德国人肯定是算好时间的。”
在很短的时间里,训练有素的英军官兵们就做好了应付敌人空袭的准备。数十架英国战斗机分成若干编队迎向德国机群,在它们靠近德国轰炸机编队之前,大群战鹰从高空俯冲下来,双方战斗机很快战成一团,从地面看去难分敌我,但天上的英国战机和地面的防空部队显然约定好了各自的防御范围,只等黑压压的机群越过海岸,隆隆炮声便如同奔雷般不绝于耳,明净的天空中顿时硝烟密布。
机场跑道附近的掩体中,有人点了一支烟,才吸了一半,双方已有二三十架战斗机坠落,还有七八架被防空炮火击中的德国轰炸机拖着黑烟掉下来。
“德国空军不过如此。”刚有人发出这样的感慨,耳边传来一阵格外响亮的轰鸣声,感觉就像是有一辆卡车朝这边猛冲过来。掩体里的人们探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大群低空飞行的双翼机席卷而来,它们明显是战斗机的身形,却在机腹和机翼下挂载了大大小小的航空炸弹。正在对空开火的高炮阵地首当其冲地遭到了它们的攻击,紧接着,机库、燃料库还有机场跑道到处是闪动的火光和滚腾的黑烟。
“太卑鄙了,德国人居然把他们的福克-xi改装成快速轰炸机!”掩体里有人愤愤然地叫道,“这不公平!”
战场上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丢完炸弹的德国双翼战斗机迅速爬升。没有了额外负载的拖累,它们有着跟英国空军“长手套”、“角斗士”以及众多美制双翼机一较高下的能力。
机场上的爆炸声好容易平息下来,头顶上就响起了炸弹从高空落下的尖啸声,密集的爆炸声汇成一片,让人根本听不到有第二种声音。
在位于伦敦的作战指挥中心,年轻的参谋军官们不断根据各处传来的战报调整作战示意图上的标注,从法国北部起飞的德国战机分成四个箭头侵入英格兰西南部,从康沃尔半岛到德文郡以及威尔士的二十多座军用机场相继遭到攻击。由于驻扎在这里的飞机大多已经被派去轰炸利默里克,英国空军在这场大规模空袭中的损失并没有上午的前两次攻击那么惨重,但机场设施受到的破坏非常大,不少机场甚至完全失去了正常起降飞机的能力。
英国皇家空军的两位主心骨,休-特伦查德将军和约翰-萨尔蒙德将军肩并肩站在一起,由前者向副官吩咐:“轰炸机的燃料应该够飞到什普罗郡、赫里福德郡以及格罗斯特郡的军用机场,战斗机的情况可能相对困难一点,战斗对燃料的消耗很大……让我刚刚所说的这几个地区做好接应准备,看看各航空联队的损失情况,对应安排它们前往新的机场降落。”
副官领命下去还没几分钟,一位面相老成的空军上校很是慌乱地走出通讯室,上台阶的时候差点脚下拌蒜,他的异常行径引起了特伦查德和萨尔蒙德的注意。
“德莫特,你这是怎么了?”萨尔蒙德问。
“将军们,刚刚跟最早出动前去轰炸爱尔兰的几个联队取得联系,从他们的报告来看,第一梯队在爱尔兰上空的损失有可能达到百分之八十!”
两位空军将领惊讶得完全说不出话来,百分之八十意味着第一波出击的四百架飞机只有不到一百架得以返航,而此前他们最坏的打算也只是损失半数飞机。
上校辩解说:“情况还没有得到完全确认,也许是我们的飞行员太过紧张,而且缺乏大战经验,以致于做出了过分悲观的估计。”
沉默许久,萨尔蒙德向一手缔造了英国皇家空军的特伦查德请示:“是否需要紧急召回第二梯队?”
“你确定那不会造成更加糟糕的后果?”特伦查德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萨尔蒙德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