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这句话用在英国陆军第12军所部两万多名官兵身上再贴切不过了。从包围者变成被包围者,巨大的反差只用了短短两三个小时。随着清晨在波特克伦登陆的联军部队强势击破英军战线,摧枯拉朽般迅速推进至阿伯索赫以北,受困阿伯索赫的联军部队发起猛烈反击,两股洪流很快会合一处,部署在阿伯索赫以西的英军部队顿时变成了别人的饺子馅!
主动突围还是原地固守,艰难的抉择摆在了英军指挥官面前。理论上,他的部队还可以且战且退,从科恩半岛南部撤往西部,但那显然是一条毫无意义的绝路。
很快,滚滚而来的联军装甲部队解除了英军指挥官的困扰:在没有制空权、缺乏炮火支援且只有少量骑兵和战车提供策应的情况下,要从敌方装甲部队眼皮底下突围简直如同自杀。
于是,在英军为围困和进攻敌军所构筑的野战工事里,头戴平顶宽沿钢盔、身穿卡其色野战服的英军士兵神情凝重地等待着敌方进攻序幕的开启,腰佩韦伯利左轮的军官们不断用豪迈的语言鼓舞他们,可是这里有几个人不感到忐忑、焦虑、紧张乃至恐惧?
上一场大战结束以来,德国人享受着胜利者的精神荣耀和现实收获,倍增的疆土助长工业经济的再次飞跃,军队的新装备研发得以保持海陆空三线并进的势头。除了各种新式战车、火炮逐批入役,性能优异的半自动步枪和轻机枪也渐渐取代老式枪械成为德军步战部队的制式武器,而迄今为止,大多数英军士兵使用的依然是李-恩菲尔德mkii型手动步枪和维克斯-马克沁水冷重机枪。
突然间,伴着一声短促的尖啸,一发孤零零的炮弹破空袭来,砸落在了英军阵地前沿的无人位置。尽管这发炮弹对堑壕中的英军士兵们不构成任何威胁,几乎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埋下脑袋,因为他们知道,这定是敌军炮击即将开始的征召。
接下来两分钟,零散炮击接二连三,大多是是常规野战炮所为,也有两发爆炸威力更加猛烈的,疑似重型榴弹炮或中口径舰炮。普通士兵只能带着祈祷默默忍受,那些有着技术眼光的军官士官以及老资历的炮兵却陷入了深深的忧虑:炮弹显然不是从一个方向打来的,这意味着联军很有可能从几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英军进占此地还不到一天时间,主阵地是围绕联军在阿伯索赫的登陆场构筑的,这里的地形以开阔平坦的草地为主,只有零星几栋农庄和少量的植被,面积最大的树林也不过长宽各两百米,而且此前已经得到了联军战机的重点关照,不可能成为重兵囤积的天然掩蔽所,好在这里的特殊地貌为防守提供了便利——综合交错的沟壑将田野划分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块状,这些沟壑大多数是自然形成的,不似河道那般宽直,很多就像是糖葫芦串那样由大大小小的洼坑连接而成,有的蓄了水,而多半是完全干燥的,俨然是理想的防炮击掩体。
如同一场大雨到来的节奏,砸落在英军主阵地的炮弹骤然密集起来。为了尽可能降低敌方炮击造成的兵员损失,部分英军士兵从前沿阵地撤下,沿着沟壑退避至二线阵地或是更靠后的沟渠里,然而不足三公里的纵深犹如一条窄窄的河床,不足以在山洪暴发时容纳汹涌的水流。从几个方向袭来的炮火很快把英军战线变成了燃烧的炼狱,随着炮击的持续,刺鼻的硝烟竟如同浓厚的晨雾,覆盖了整个地区。
漫长的煎熬终有结束的一刻,但英军官兵等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新的煎熬。持续的炮击在阵地周围留下了不计其数的弹坑,许多事先堆砌好的掩体被摧毁,部署在掩体里的重机枪和机关炮虽是“钢铁之躯”,在爆炸威力面前仍显脆弱,人工挖设的野战工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不少未经加固的堑壕被直接轰塌,敌军进攻部队的逼近使得英军士兵们无暇修补工事。
从堑壕中探出头,许多英军官兵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敌军战车和装甲车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攻来,粗略观察竟有四五百辆之多,仿佛此地不是英国本土,而是位于欧洲大陆,否则的话,敌人如何以屈指可数的几处滩头将如此多的重装备运送上岸?
正如那些装甲战术推崇者在战前不懈夸耀的,机械化部队的进攻速度较传统的步兵部队快得多。炮击才刚刚结束,实施火力侦察的联军装甲分队就已抵近英军阵地,轻战车和装甲侦察车辆在机枪射程边缘游移开火,以战车炮和重迫击炮轰击英军阵地,尽管这样的火力破坏有限,近距离射击的精度优势还是让英军官兵们不敢掉以轻心。部署于阵地前沿的英军战防炮和机关炮谨慎地投入了战斗,砰砰乓乓的响声不绝于耳。从此前的交手情况来看,英军装备的37毫米机关炮对付德军重型战车非常吃力,但对付轻战车和装甲车还是游刃有余的。不多会儿,阵地前方出现了几团燃烧的战车残骸,但当场暴毙的联军战车乘员不多,幸存者皆在同行战车的接应下黯然撤走。
击退了敌人的试探性进攻,少数英军士兵们居然雀跃起来,而大多数人依旧觉得此战的前景一片灰暗。战况的发展确如悲观者担心的那样,联军没有浪费他们花费巨大代价争夺来的战场制空权,成群结队的战机从西面飞来,转眼就淹没了顽强迎击的少数英军战斗机,然后肆无忌惮地扑向地面。
英军步兵们别无选择,只得拿出百分之两百的勇气来对抗联军轰炸。
近两年,深感战争威胁日益临近,英*队对自身存在的短板进行了大规模的应急修补。因本土工厂及英联邦国家生产出来的武器数量有限,他们从美国盟友以及瑞典、瑞士等中立国进口了大量的武器装备,数以千计的防空枪炮配发至各一线步兵师。随着产自各个国家、口径和机械方式各异的防空枪炮嘶鸣起来,英军阵地上异常热闹,成串的枪炮子弹腾空而起,在千米以下的空域形成了蔚为壮观的逆向弹雨,然而这样的声势并不足以驱走同样充满勇气的联军飞行员。只见一架架战机迎着英军防空火力俯冲而下,每一次成功的投弹或扫射都能够给阵地上的英军官兵造成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但也不断有各种型号的联军战机被击落——在这样的战斗中,座机被击落的联军飞行员鲜有生还的可能,因为许多英军士兵们都朝着白色的降落伞开火泄愤!
相较于野战炮兵的轰击,联军战机的轰炸扫射无疑给英军部队造成了更大的打击。等到空袭结束,英军将士们赫然发现规模庞大的联军装甲部队已经进入了他们的战斗射程。
霎时间,浓烈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纵有前夜的战斗磨砺,许多英军官兵依然惊惶不安。由于英军野战炮兵已在联军的轮番轰击下失去了“发言权”,战车部队又被视为宝贵的战术预备队,英军士兵们此时只能依靠阵地上的战防炮、预先埋设的地雷以及作战距离极近的步兵反战车武器抵御联军装甲集群的凶猛冲击,这样的战斗用“残酷”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了。隐藏在掩体中的反战车炮扮演着类似狙击手的角色,它们以惊人的命中率持续发威,击毁了不少联军战车和装甲车,然而顶线的德军“条顿骑士”是防御力堪比“基钦纳”的存在,小口径战防炮就算是在面对面的位置开火也难以击穿它们的正面装甲,底部的防雷设计有效保证了战车触发地雷时车内乘员的存活率。另一方面,“条顿骑士”后期型号所装备的75毫米炮无论射程还是威力都胜过英军大多数型号的战防炮。经过十几分钟的激烈战斗,随着“条顿骑士”一辆接着一辆碾上英军阵地,英国人可用的战防炮已所剩无几,堑壕中的步兵们不得不像前夜的联军将士一样,用手雷、燃烧弹、炸药包以及他们的血肉之躯抵挡敌方战车。
久经训练的英军将士,战斗意志毫不逊色于德国和爱尔兰军人,如果是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他们毫无疑问会迸发出背水一战的势能,然而这里的天然沟渠为他们的撤退和掩蔽提供了便利,大多数人相信,只要挨到天黑,数量占优且是主场作战的英军大部队将如昨晚那般摧枯拉朽地打败联军登陆部队,届时他们所处的困局也将不复存在。
越来越多的联军战车以及搭乘装甲运兵车投入进攻的联军步兵涌上阵地,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血腥搏杀,坚守一线阵地的英军部队开始撤退,友邻部队没有相互争抢退路以致发生踩踏,一些营连自发担当后卫,步步阻击来势汹汹的联军部队。在这样的情况下,多数幸存者得以撤出前沿阵地,但沟壑并非绵延不绝,往西两三公里就是纯粹的开阔地形了,再往西边走五公里是被摧毁的海防要塞阿伯达伦,而到了那里就真的退无可退了。
每到临崩盘的危机关头,往往会有英雄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而这一次,重任落在了英国第2装甲师第3皇家战车团所部官兵身上。经历了前夜今晨的激战,该团可用的“基钦纳”重型战车已从136辆减少至44辆,而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以精锐著称的“大德意志”战车部队以及战力同样出色的爱尔兰装甲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