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刘继业拿起竹岛的笔记本后坐在不远处的地方读了起来。
竹岛一开始还在不断叫骂着,声音断断续续。骂着骂着听不到回应,慢慢骂声转变成痛苦的哀嚎。那是一种不类人声的嘶哑声音,仿佛喉咙断掉一般难听的噪音。
刘继业充耳不闻,默默翻看着记录了各种杂事的笔记本。从笔记本的记录中,可见竹岛是个非常称职的军人,而且是骑兵出身,尤其对俄国骑兵的优势和劣势,以及俄军哥萨克战马的缺陷有着很详细的调查。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何会被松平家收买……日本军人不都是应该一根筋、只知道战死效忠天皇吗?更何况竹岛这般纯粹的军人……
一边将竹岛的记录默默记下,刘继业心中却在想着对方什么时候崩溃。硬汉仗着一时血勇以及肾上腺素能够暂时让意志战胜疼痛,但是如果给他时间让这股热血慢慢冷却,那么人类求生的本能就将超过自身的信仰。一旦到了某个临界点,身体的疼痛会迫使大脑投降。
刚刚才对一个活生生的人百般折磨,刘继业却能非常冷静地考虑事情。
应该说太平山事件不光让他多了勇气,也让他对生死不再看得那么重……离开了有秩序、法制健全的二十一世纪而来到了清末乱世、自己又决定了在这个乱世中闯出一番自己的事业出来,那么乱世下所必需掌握的手段和狠辣,自己也只有适应。所谓适者生存;在丛林法则中就意味着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革命是要血流成河的。政治是无比黑暗、肮脏、龌龊的。自己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不道德、甚至毁灭人性的。选择了战乱、军阀之路的自己就不应该再为一些不必要的道德所束缚……不放开心中魔鬼,不选择不择手段,自己就无法成功。任何高尚的目的,都只能以最灭绝人性的方式实现……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在清末这个混乱、丛林法则盛行的乱世中自己唯一的选择。
竹岛,不过是自己道路上一颗绊脚石而已,正好可以帮助自己摆脱道德的束缚。
杀人也试过了,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能做的吧?
此刻的刘继业,与两年前穿越之时那个还看不清未来的少年、一年前那个刚刚投身革命未久,还满脑子理论思想缺乏实践的青年已经绝然不同了。
这个拥有二十一世纪灵魂的穿越者开始展现出清末民初大小军阀们所共同拥有的残忍。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到竹岛的哀嚎也逐渐消沉,天色甚至开始暗淡时,刘继业合起笔记,拿起刀走到竹岛跟前:“这么久也没有回应,我想你的选择是不了?”说完也不看对方,拿起刀便准备朝对方大腿根部砍去。
“等等……!”
刘继业动作僵在半空,一抹成功的微笑出现在脸上。
竹岛双眼不再坚毅而是加入了不少犹豫……他颤抖地将手举在半空,不停地挥舞。
刘继业打量他了一番,捕捉到了其眼神的变化,然后没等对方再说话,弯刀便朝对方撑在泥地上的手狠狠滑下……
三根手指脱落。
“嗬嗬嗬……”声带几乎因为惨叫而断裂的竹岛再次痛苦地撕嚎起来,声音如同发春的蜥蜴一般。他看到刘继业将手指扔到自己身上而惶恐,看到对方再次举起刀时不敢再犹豫,强忍住疼痛大喊道:“不要了!够了!我说!!!”
“你不是‘大日本’军人吗?就这么没有骨气吗?”居高临下,刘继业耻笑着泪流满面,低声呻吟,如同一只受伤小狗模样的竹岛。
将刀收入鞘中,刘继业蹲下身子道:“松平家雇佣你的,是吗?”
竹岛紧闭着双眼在痛苦中点了点头。
果然是松平家……刘继业并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心中只是下定决心,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多少钱?”
“……五千日元、山根武亮少将出面参与的,他保证我事后能升任少佐。”
刘继业脑海中出现了在陆士校长室见到的大胡子少将,原来他便是松平家在军中的线头,自己早该料到的。一直以来刘继业都认为日本军队纪律森严,军人都是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却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一个被金钱收买的人……只是竹岛被收买的背后应该还有金钱之外的东西,却不知道是什么了……刘继业也没有兴趣知道,因为这对自己不重要。
“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在路上等着我吗?”
竹岛摇了摇头:“应该没有了……”
刘继业将刀尖轻轻压在对方胳膊上,很快就出现一滴血珠。
竹岛惶恐地摇头,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当初的硬气和彪悍,大声道:“真的!山根少将是在国内参谋本部时联系调职的我,可是他没过多久就调任铁道监了!他应该来不及布置其他人的!”
“你确认?”
“千真万确!山根少将出任铁道监的事情都公布出来了,任地在仁川呢!他没有时间安排其他人……”
知道竹岛所言不会有假,刘继业这才放下心来。如果山根武亮还在参谋部里,自己可能还要多加小心,但是现在此人被负责管铁路了、按常理便不可能还有能力或者意愿继续帮松平家办事。战前收买这个中尉,应该已经是山根武亮所能作的极限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刘继业将笔记本收入怀中。他站起身来,对准对方举起手枪,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竹岛脑门中央多出了一个血洞,脸上还残留着解脱的笑容。
收起冒烟的手枪,刘继业将对方身上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全部拿走,然后拿起马刀摆在自己左胳膊上。一咬牙,猛地一拉!
剧烈的疼痛!
咬紧牙关,将带血的马刀扔下,找出早已准备好的布料给自己包扎伤口。
最后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竹岛,刘继业任由其尸体躺在田地里,调头离开了高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