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新旧
最终张謇还是否决了刘继业的主张。
不过大家都是精明人,彼此又有着诸多合作,不会因为刘继业提出了一个‘激进’想法就导致双方的关系产生什么变化。而刘继业也知道若是张謇都不认同,去找孙多森也是无望,三联银行进军农村的方案也就只能暂时搁置。
张謇其实说的没错,刘继业深知如果三联集团将金融业开展至农村,向广大的农民提供相对低息的借贷将极大损害地方地主的利益。
传统上中国地主的收入主要来自三项;地里所产出的农作物、佃农等农户租用土地的租金、以及高利贷。其中尤以高利贷获利最多,以利滚利不出三年所借款项就能翻好几番,许多大地主最初便是以高利贷发家,以他人家破人亡为代价而得以置办数不清的产业。
同样,刘继业也知道中国农村之所以长期得不到发展,近乎停滞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农民被高利贷压得抬不起身来,无法将自己所获投资带来增长,反而只能不断地向高利贷输血,忍受压榨。
农村高利贷既是地主的压迫手段、也是农民人身和财产的束缚、更是推动社会发展进步以及工业化的重要障碍。
在文学社的讨论中,刘继业一直有关心如何农村工作。目前文学社的绝大部分主体全是江苏、安徽一带的中低层军官,混之以少数士兵,因此还不具备开展农村工作的基础。
尽管如此,刘继业还是努力推动让一批农村出身的下层军官和士兵进入文学社,甚至部分优秀的担任执行委员,并与他们积极了解农村的状况,听取不同阶层出身的人对同一问题的看法和感受。
比如最近两年苏北农村普遍欠收,破产农民日益增多的问题。这个问题问小地主出身的军官,他们大多会认为造成问题的原因是前阵子发了水灾、水利设施经久失修,以及新政带来的苛捐杂税的后果。
同样问题若是问大地主出身的军官,除了天灾和重税之外,也有一部分军官认为农民破产是因为佃农好吃懒做、民风败坏使许多人不务正业所致。
而农村底层出身的士兵,却会将责任推到地主身上,认为地主为了转移苛捐杂税而加重了租子、提高了利息,再加上天灾才会导致最终破产的悲惨局面。
此外,这些来自不同出身的人也用切身经历来增加说服力;比如大地主出身的军官就会举出例子,类似什么村里的王四不好好务农,成天赌博借高利贷,最后卖儿卖妻把祖田也给丢了,只能当乞丐。又如远方表哥本也是殷实人家,却年少轻狂被当地失地农民所骗,入了赌场输完又输,最后数百亩田地都入了他人手中。言下之意,那些破产农民无甚好同情的,都是些为非作歹的地痞;是因为他们自身品端不好所以才会破产失地,并且造成连锁反应顺带败坏了当地民风,连好人家都被这些人哄骗遭殃。
而底层的士兵却会讲述自家如何悲惨,一年所得泰半上交,种水稻的却连白米饭也吃不起。尤其是佃户出身……不,文学社如今一千六百名成员中一个佃户出身的也没有,最多是家中有佃户亲戚。从这些人口中,刘继业亦得知了佃农的悲惨境遇。
有些良心的地主收四成左右的租子、而那些无甚良知,双眼只盯着钱看的地主,所收的租子能高达七成五!佃农幸苦劳作一年下来根本留不下几块钱,一旦遇到天灾**没有任何抵御风险的能力,只能借高利贷,最后债务缠身卖儿卖女。
农民由于一年所得不足,又由于遭到官府和地主的双重压迫使得抵御风险能力非常低,这是农村普遍的问题,只是这一问题在佃农身上尤其严峻。
为了找出能够解决农村问题的办法,刘继业曾在文学社内组织了好几场讨论,将不同阶层的人分入不同小组,各自给出解决办法和理由。在这些讨论中,可以很鲜明地看到阶级不同带来的解决方案的明显区别。
上层的军官们认为官府应该减免农村的税捐,大力发展水利设施,引入新式的农具,亦有一个小组提出应该引入西方的化肥来提升农村生产力。低层的军官和士兵则有更多人主张限制租子、甚至有人提出应该将农田重新分配。
相对而言,由于都接受了初等的国家主义理论,文学社内的军官和士兵相比其他同一阶层出身的人而言,更能够接纳新式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