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面前,宋教仁不得不完全推翻了他之前对刘继业的判断。
“好!太好了!!!我就知文鹿你!”宋教仁如孩童般兴奋起来,将临时起草的都督令握在手心里,对空挥舞着拳头!
一旁的北辉次郎,此刻同样兴高采烈之余,也生出一抹愧疚之色。他来到刘继业面前,朝其深深地鞠了一躬,用无比遗憾的语气说道:“刚才是吾人小看了刘君的志气,希望刘君能够原谅!”
刘继业此时才正眼打量这位咄咄逼人的年轻日本人。
“无妨!无妨!”
说是年轻,其实在场众人的年龄都比刘继业大不少;就算是北辉次郎也有二十八岁了。
“其实……”北辉次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道:“吾人曾经有幸拜读过刘君之国家主义理论,与吾人所著之国体论和纯正社会主义颇有相通之处……当今时代,主权在民则为民主主义,主权在国则为社会主义……”
眼见北辉次郎开始谈起他的理论,宋教仁怕引起刘继业的不快,便碰了一下其胳膊提醒。
对这个咄咄逼人,甚至有些书呆子气的来自日本的社会主义者,刘继业倒忽然兴趣浓厚起来。
“钝初这次在江苏打算呆多长时间?”
宋教仁笑道:“本来是两天,但是既然文鹿你已下了决心,我今日就打算动身去浙江见一见陈英士,让他也出资出力。然后我再从浙江去湖北……”
刘继业知道宋教仁身为湖南人,而且长期活动于两湖,一直在湖南和湖北两省有着颇为深厚的影响力。对方在基本被广东派所掌控的广州必然干得不顺心,干脆就去其大本营湖北,或许还能再弄出一番局面来。因此,刘继业对宋教仁要去战火纷乱的湖北并没有意外。
“不过文鹿你这次北伐,有多少信心?”当宋教仁完成了说服刘继业出兵的任务后,反而开始担心这位革命战友是否能够战胜当面的北洋军起来。
“目前苏中战线上,我江苏革命军有两个混成协,一万六千人。明天我将率领驻扎江宁的两个混成协北上,再加上沿途扩编、招收青年军、学生军、市民军,将能够聚集起一万八千人左右。”
“以此三万人出头,哪怕不能一战而胜清军,也能给其造成重大威胁,缓解阳夏之压力。”
宋教仁听后松了口气:“对文鹿你的指挥能力,我与克强都是很有信心的。你跟伯先二人,都将是我革命军之重要干将啊!”
刘继业听后只是一笑而过,并没有接此话题。
“不知道梅屋先生此次来华拍摄电影,带了几台摄影机?”刘继业将话题转到梅屋庄吉身上,这位老好人呵呵笑道:“随我来华的,有我影社的十五名人员,带了三台机器过来。这次都随宋君一起准备前往湖北,将革命战斗的场面都拍下来。”
想不到辛亥年就有日本人打算拍摄战争纪录片……刘继业一个想法瞬息而过,对眼前的梅屋庄吉好言好语问道:“那么……不知道梅屋君能否将一台机器和一组人员送来江宁,将我江苏革命军的北伐之战也记录下来?”
“这……”梅屋庄吉倒不是反对这一想法,反而觉得提议不错。不过他毕竟是宋教仁带来的客人,也需要听听宋教仁的意见。
“人员和机器都是梅屋君的,自然由梅屋君定夺。”宋教仁将皮球踢回给梅屋庄吉,对方想了一下,对此要求也就点头同意了。
“正好我的机器和人员都跟我们一起在江宁,明天我便让一组人来贵都督府报道。”
得到梅屋庄吉的同意,刘继业一拍手,显得颇为开心。
在旁的北辉次郎一直等到他们聊完,忽然又插话问道:“吾人有一事不明白,刘君所提出之国家主义,说未来国家要以税收之多寡来调整社会之不平等,以国家之法律消灭社会之剥削……刘君是不同意马派之取消私产与阶级区分之观念咯?”
难得地聊及理论类知识,刘继业倒是也显得兴致勃勃:“没错。社会之进步与发展,一方面源自人类之互助意识、同时亦来自人类与生俱来之私心。若如马派那般完全公有化、私产全无,则人类亦将缺少发展创造创新之动力,人民将懒惰化、社会因此缺乏活力、最终国家缺乏竞争,如一潭死水般停滞不前,最终在世界被淘汰。因此,国家主义之目的便是保留人类私心之进步一面,同时遏制其私心之反动一面。而此等目的,必须通过公产与私产之结合,国家干涉与私人自治之平衡方能实现。”
“至于阶级……我国家主义在承认富者与贫者之间确实存在实质之不平等、承认存在某种程度之剥削关系,但是以我东亚当前之国情看,阶级斗争之破坏将大于其贡献,若经推行,在建成新的秩序和平等之前,只会让国家与社会陷入混乱。”
刘继业说的认真,旁边也接触过社会主义理论的宋教仁听后若有所思,而对政治理论并无所少涉猎的梅屋庄吉就真的只能干瞪眼了。
北辉次郎听了刘继业的答复后却显得很兴奋,目光热切道:“刘君所想,与吾人不谋而合啊!吾人之主张便是日中亲善同盟,以社会主义消除社会之非正义,保护贫者之权益,使国家对利益分配……不过、但是,刘君难道不认为直接限制权贵之财产总数,多余财产直接充缴国家为国民共享,要比以税赋调整更为便捷,也更为公平么?”
刘继业洒然一笑,与北辉次郎在理论上的讨论激起了谈性,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