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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1 / 2)

吉增跺脚儿捶头的借着火车头的灯光余光,往下四处挲摸,冷眼瞅见吉盛,从草丛中,斜插奔第四节车箱跑过来了,他挥舞着双手朝吉盛喊:“老三——!”看老三没啥发映,就两手做成喇叭状继续喊老三。吉盛听见了,向吉增挥着手:“二哥!二哥!”吉德听见吉盛的呼喊,缓下脚步,顺声眼睛就搭住了吉盛,朝后跑了几步,勾住吉盛的手,大马拉小马,狂奔的撵上四节车箱。吉德叫吉盛先上,吉盛犹豫一下,吉增在上面骂街,“你他娘的老三快上啊?”吉盛转面踟(chi)蹰(chu)看下吉德,吉德鼓励的目光坚定的说:“大哥在下面托着你,你能行!”吉盛咬着嘴唇,两手抓住了把手,身子就腾空了,打开了提溜。吉德边颠儿边托住吉盛一只脚:“踩住把手!”吉盛够够叉叉,总算一只脚搭上了把手,吉德用力一送,吉盛另一只脚也踩到了另一个把手,一个一个把手捯上去,腾出容身空儿,吉德一蹿抓住吉盛腰间部位的把手,拿胸脯顶着吉盛的臀部,慢慢捯到车顶。吉增抓住吉盛的衣领,单臂一较力,把吉盛拖上车顶,又回手拽住吉德伸过的一只手,吉德身子往上一纵,吉增用力一拉,轻巧的上了车顶。

列车在提速,刮得苫布猎猎作响,小哥仨心悸气喘,东倒西歪,回眸那一刹,惊心动魄,扣人心弦,又险象环生,还是心有后怕,余音绕梁。

呼呼的风,“咔嚓咔嚓”的车轮声,小哥仨心中还是充满着第一次征服奔跑的列车,胜利的喜悦和临近踏上彼岸的望门寡,有了盼头了。

气喘平息过后,小哥仨解开靠前车箱板儿的一角苫布扣,撩开苫布,挪开两包松软的大棉花包,再盖上苫布,就成了一个软乎乎暖哄哄安乐窝了。

吉增挪着棉花包说:“娘的,狗舔獠子,个儿顾个儿!一个不让一个,好像抢孝帽子似的,都玩了命啦!俺不先抢上槽的吗,蹬上两个把手,又叫后面的那个想扒俺上去的人,给拽了下来。俺来气了,腾的一股火。俺回手一搡巴,那老小子像似没吃饭似的,‘妈亲’的,吧唧,跩那儿了姥姥屎的了?听那人‘妈亲’的,像似关外臭糜子(东北原住民,也就是此地人。好吃拿糜子磨的水磨面,发酵后做的汤子,酸拉唧的味。发大劲儿了,好臭。关里人,拿此贬斥东北人),谁知上来没上来那老小子,那裉劲儿谁能顾了谁呀?一心扒火的,上啊!”吉德撂好一个棉花包说:“俺酎了他一把,脓歪歪的,上后车了。”

消停下来,吉德噗哧一笑,“这二烧大叔真实交,好人呐!几句话的事儿,咱们一路就不用遭那挨冻受饿的罪了。”吉盛说:“善人有善行,好人有好报,这二烧大叔积大德了,能活一百岁开外。”吉增哧的一声,漦(tai)液四溅,拿嘴撇撇吉盛,“还开外呢?你少缺乱,少找麻烦,俺俩个当哥的就给你磕头,阿弥陀佛了?你爬车前干啥玩意儿去了,一见龙虎生风的火车吓尿裤子了吧?”吉增这马后炮,没忘了他跟吉德急出火愣症那个茬儿,这才找出茬口发难。

吉盛并没太对吉增的话感冒,心中还对自个儿的举动沾沾自喜呢。

火车一搭影,风驰电掣,蹴(cu)鞠(踢球)而过的千钧一发之际,吉盛激凌一闪念,没忘了给那个路警松开捆绑的腰带。

“俺跑去给那路警松绑去了。咋的,不行啊?”吉增嘚嘚的抢哧,“镜花水月,弥天大谎!你跟他沾亲带故呀,还是溜须舔腚啊?谁管这闲事儿,也犯不着你显这大包呀?那路警的死活,挨你缸啊挨你的碴儿?干啥咋得图稀点啥吧,无利不起早,你图稀个啥?”

吉盛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是啊,你凭啥扯这个卵弦子,能弹出个啥音儿啥响来?那路警还死的一样,他咋知道你的善心善意呀?又有谁证明你,出于农夫可怜冻僵的毒蛇那个寓言故事的忠告,而又能干出那样的大傻子好事儿来呢?这好人做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浑沌得一塌糊涂。先前一个惩恶,后来一个扬善,前后矛盾得太离谱了?这直接打的是吉增不是恶人也是恶人的脸了,呛的不是吉增的支气管而是在肺气肿上撒盐,更扒皮似的显露出了吉增惩恶心毒手黑的“恶行”不是吗?谁是谁非,孰能无情?路警是可恨,但他不至于死罪?给他一点儿逃生的机会,也是做人的本份。

吉盛想到,匠心独具地说:“二哥,你别鸭子似的瞎跩,跩大劲了,小心跩掉胯胯?圣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路警也够冤的,没想招谁惹谁,就瞎蒙的一泼尿,一脚踢出个屁,赶当当,无意中叫你逮着了?教训教训,出出气,也就得了。这小子,下晚黑儿睡觉没做好梦,运气不好,赶咱们爬火车这档子的事儿。放,怕他坏了咱们的事儿。那只有大哥这一招,先绑了,整脓歪喽,留他一条小狗命。咱们要爬火车了,他碍不着咱们啥事儿了,给他松了绑,叫他自个儿自认倒霉,溜之大吉吧!咱们这不也算有节有度,先惩后善吗?有一点,俺欻这空儿,想知一声,可呼拉的,又来不及,叫两个哥哥揪心了,俺赔个不是,下次不再蔫嘎干这事儿了。”吉德掖掖苫布角,“这不蒙严点儿,风还是不小呢。嗖嗖的,亏逮这玩意儿挡风了?老三,你做的没错,也占理。人行事儿各有各的体性,都能想到一块堆儿去,那得是长一个脑袋?就拿咱哥仨说吧,一奶同胞,一个血脉的亲骨肉,体性一样吗?不一样,各有千秋?可有一样儿,是一样的……”吉增哈哈地说:“都长个打人家巴什!”小哥仨苦中作乐,嘻嘻哈哈笑闹一阵子。

火车停下了。

小哥仨迷迷登登的撩起苫布,刺眼的阳光扎得睁不开眼。吉德耨(nou)耨起眼皮,打个手篷,抬眼踅摸,看见月台上的牌子写着“山海关”三个大黑字。

“山海关到啦!”吉德兴奋的喊。

“出了关,就是关东,咱们闯关东了啊!”吉盛哈哈着说。

“‘地形者,兵之助也。’古代有六大雄关,‘两京锁钥无双地’的山海关;‘九边重镇三关(雁门关、宁武关、偏关)首’的雁门关;‘潼关固则全秦固’的潼关;‘四州水陆中枢地’的襄阳;‘南国重镇,北门锁钥’的徐州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汉中。山海关,是明长城东端起点。明太祖洪武十四年(公元1381年),大将徐达在此筑城设关。因其背负燕山,西临渤海,故名山海关。这山海关地处辽西走廊,控制着出入关口咽喉要道,号称‘天下第一关’。这关隘,事关一个朝代的存亡,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宋有降将吕文焕打开襄阳城关,元灭南宋。明有吴三桂献山海关,才有清兵八旗入关,横扫华夏,建立大清王朝。当下呢,大炮成了关隘的克星,无险可守了,东北军撒了欢,一胯子跨进关内,这个掐呀?……”吉德因地感慨,谈古论今,正说在兴头上。

“叭!”

“啾啾”从月台炮楼里射来一枪,把小哥仨搭在肩上一旁的苫布,噗哧一赶儿烟儿,锥了个小洞,吓得小哥仨急速乌龟缩脖儿,堆缩进车箱里,蒙上苫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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