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个兄弟是哪个绺子的?”
傻嫂风一样扑进屋里,扒开众人,眼前的惨况,吓得她啊一声,瞪着惊恐的大眼睛,全身抽绷得跟木头人一样,傻那了。
“屋里的,你犯啥傻呀?把我放开,快救大熊、二熊啊?”傻哥拿脚够够的踹下傻嫂,咆哮如雷地喊。
傻嫂半呆半傻,“啊啊”的给傻哥解绳子。
关青山拿事儿地说:“傻嫂,把小女人背你家去,好好照看着。”傻嫂手里拿着解开的绳子,“啊啊”的答应,“叫傻哥快去观上,请老道长治伤救命!”傻哥解着绑在大熊手上的绳子,又试着大熊的鼻子喊:“大熊!大熊!大熊还有气儿,我去!”关青山喊:“快去!外面有马。”傻哥跑出去请老道长。
吉增把枪插在腰带上,伸手帮傻嫂拿被子,把奄奄一息的小女人包裹起来,放在一个猎手的背上,送走了。吉德后怕的腿直哆嗦,“青山大哥,俺们太莽撞了,来不及多想,就……给这圩子埋下祸根,惹下了大祸,你看这……”
这时,大块头的丁猎头也来了,进门就和关青山抱拳寒喧,关青山还礼的叫声,“丁猎头丁大哥。”丁猎头紧接着说:“啊,关老弟,咱圩子都是猎户,不在道上也在道上混,手上猎枪是不吃素的,比挑杆儿的绺子也不差啥,各绺子上的胡子也惧咱三分。咱跟前后绺子当家的都说好了,你走你的独木桥,咱走咱的阳关道,纳税交捐,与官府与道上两不犯。这两个该死的‘崽子(黑话)’,破了道上规矩。一是越坎子追‘红票(女人)’,没拜老大。没把咱放在眼里,目中无人呐!二是色迷心窍,在咱地界就玷辱‘红票’,不讲‘赎票’的道义,就跟糟踏咱家的娘们一样,自个儿砸饭碗。在道上,就是点天灯的死罪。关老弟,不瞒你说,我来好一会儿了。这事儿,你是清楚的,事儿不小啊?按理说,应将你捎脚的那两个‘空子’,送到鹞子岭鹞爷那㧟,听凭他的发落。如果不这样儿,咱圩子就得遭灭顶之灾呀?”关青山一抱拳说:“丁大哥,这事儿出于突然,与我那两个兄弟无关。他们也是出于江湖义气,两肋插刀,拔刀助我一臂,大哥要想拿人顶罪,拿我!叫讲义气的兄弟顶罪,你知道我关青山,不是那种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人?另外,大哥也说了,这两个败类,在咱家门,在咱哥们的炕上奸污娘们,就是糟踏咱的女人。大哥你说,对为咱除害的义士,咱能以怨报德吗?那传出去,会遭世人唾骂的。大哥,请三思?”丁猎头理亏词穷地说:“那、那咋办?人死了,咱咋说也无法交待啊?鸡鸣狗盗的,拿银子,拜坎子,我还不干呢?这圩子上百口人,都是七灾八难逃这儿落脚的兄弟,我不忍心?要当胡子,我早挑杆子了,扯老鹞子那熊玩意儿门下,他才几个尻人呐,侮蔑我一辈子的名声?”关青山据理力争,“咱大熊和二熊哥俩还死在炕上,生死未卜,这账找谁算啊?”丁猎头哼哼地说:“你说的好听,他祸祸人家娘们,还有理了?祸大熊惹的,死有余辜!他一天骚得哄的,谁的娘们都撩骚,为这事儿我也整治过他,可他抱着个鸟逑直点头不长记性?我得替这㧟上百口人着想,你青山老弟过路神仙,拍拍屁股猱杠子了,鹞爷鼻子赶上大象那么长,这要他嗅着味,那后果会咋样儿,你青山老弟混这些年江湖不清楚吗?”关青山说:“我不和你呛咕咸淡,你非要屈人,下跪我也不管?”
吉增瞅丁猎头这人艮头,咬死理儿,气不打一处来,亮着手枪说:“青山大哥,别跟这种不明事理又吃软怕硬的玩意儿犟咕了,他要敢耍大牌装拿总的,俺先剐了他?啥狗猎头,俺看就是个猪头!自个儿的人遭劫难,不争口袋就算了,还他娘的不心疼倒来说风凉话,还想讨好胡子,把俺交给胡子,那不是拿俺哥们的小命当儿戏吗?草菅人命,如果那样,俺先和他对了命!”说着,拽住丁猎头的脖领子,拿枪口顶住丁猎头的头上,“你再横,俺就崩了你?你拔啥横横你,家中奈!”吉德喝道:“老二,别胡来!”
傻哥从屋外领老道长闯进屋,瞅见这种场面,就明白咋回事儿了,上来掰开吉增跟丁猎头,疯疯傻傻的咆哮如雷,“丁猎头,别窝里掐了?你一贯欺负自个儿人,拿我们的钱,跟胡子称兄道弟的。一到裉劲儿,就龈(yen)牙,熊我们的钱,买好胡子,你还有啥能襶?要不吉大兄弟哥们豁出命来搭救,我早成胡子刀下鬼了?这功劲儿,早走在去阎王殿的道上了?哧!”
十几个猎户也替吉增喊冤叫屈,愤愤不平,纷纷拿话敲打丁猎头。
丁猎头拿出烟袋锅,装了一袋烟抽上说:“我也恨胡子。咱有家有业,就这几条破洋炮,他们来无踪去无影的,拿命当泡踩,咱能惹乎起他们吗?嗨呀!这好人难作呀?”
吉德心里琢磨,这事儿,对丁猎头来说,谁马革裹尸他都不再乎,只要对自个儿有利。他有意起地埂儿,无非勒掯钱财。僵着很不利,夜长梦多,得有个息事宁人的万全良策。那就是消声没迹,众人一心,众口一词。丁猎头的眼神告诉他,送人谢罪,就像下注的筹码,低劣的讹人伎俩,拿俺们外来人的大头,以众乡民性命安危相要挟,要逗俩钱儿是丁猎头真正意图。
他说:“丁猎头,你是大伙儿公推的大哥,这地场你就是说一不二的主心骨,咱得抱团取暖啊!俺一个逃荒的小命,在你眼里虽如草芥,不值啥钱。但也不能无缘无故的白送死吧?虽然俺们越俎代庖了,但当时你死我活千钧一发的档口,不容你多想,你一眨眼小命就没了?不管咋说,俺也是为搭救傻哥、大熊才冒一死的。不求有功,但也无过吧?按你的说法,谁要虎口救人,把老虎打死了,还要为虎陪葬呗?俺救人一命,不当恩人求报吧,还救出孽来了?天底下,哪有救这样僵死毒蛇的逻辑?不通人气!俺问你,两个绺子上的小啰喽,再色胆包天吧,他敢明目张胆的在别人地界奸污‘红票’吗?这不拿爹娘给的小命开玩笑嘛?天下有这么傻的人吗?这是其一。其二,这小女人是绑架的肉票,还是要做压寨夫人,不得而知。如果是这样,他俩还敢回绺子吗?这不明明回去送死吗?搁你会咋办?其三,绺子虽说是胡子,对外可以胡作非为,在绺子里那是有清规戒律的。他们敢在你的地界有恃无恐的践踏盟约,这是点天灯的罪,你还熟视无睹的扒瞎话,你能自圆其说吗?啥叫盟约,那是江湖上维系生存的相互妥协。为的都是保自个儿地盘,不叫旁人侵占。老虎嗤尿划定地盘,一个大山牲口如此。何况你,一个地场的猎头手里还掐着盟约,你的怕,没门子,叫人费解?这两个曾是鹞子岭绺子上的小啰喽,如今是不是还两说?你看他俩的手指,剁掉的小指头伤口还结着疤。这说明啥,犯山规,叫绺子上整治过。结仇了,拆伙的,没准是耍单帮的蟊贼!敢打鹞子岭绺子名号,说明他们清楚内情,无非是转移视线,栽赃陷害,叫你们找鹞子岭的人算账。依俺看,挖个坑,把这两个浑蛋埋了,保你丁猎头啥事儿没有。完了,你拿那把尖刀跟那个纸条,去鹞子岭绺子,找大舵把子鹞爷,找后账。就说你这两个啰喽‘砸窑’,抢了主家钱财就跑了,给大熊讨回个娶媳妇和看病的钱。丁猎头,明方孝孺在《春秋诸君子赞公子友》中说,‘龙骧虎峙,蛇豕屏窜,’你还怕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