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侉嘴上说着话,一只手就有了活,在大老孙侧后,偷偷伸手过去,钳抓下大豆角子。
大豆角子“嗷”的虎脸猫笑的扑向大侉,大老孙身子一躲,大豆角子两手狠命死拉拉的往大侉要命处掏了两下,掐得大侉“妈呀这娘们……”笑呶呶地喊着,蹽开,躲到长着小簸箩一般大手掌的墩实壮汉身后,大豆角子哪放得过呀,随身就扑上去。
“干啥玩意儿,通天炮你……”叫通天炮的,眯眯呵呵的,两个小簸箩一张一搂,就势把扑过来的大豆角子,捋柳条的揽在怀里,抱个满怀。
恰好两人脸对脸、鼻对鼻、嘴对嘴,通天炮咧咧的低眉盯着大豆角子,“心肝儿肉”的诨叫。大豆角子挣挣的,也愣愣懂懂的锥子似的盯着通天炮。这瞬间,大侉抓住时机,趁势把俩人的脑袋往一起一碰,两人脸和脸,沾拈得两合春饼似的严实合缝。
大老孙一瞅,不干了,虎嗤嗤的就要上去,叫一个披着夹袄的半打老头儿拽住,“你老小子咋这么小心眼儿想不开呢,叫他俩亲热亲热呗!”通天炮还真把李子当鲜桃了,抹开大嘴叉子,造了几口猪拱嘴儿。
“哎呀妈哟!唷嗬唷嗬……”
通天炮杀猪般的惨叫,撒开大豆角子,躬腰绷背地两手紧搂着裆,脸皮抽抽成干枣一样难看,“大豆角子你,哟嗬哈哟……你他娘的下死手啊,宝石都捏化了,嚆嚆哎唷……。”大豆角子“呸呸”啐两口唾沫,拿袖头抹哧两下叫通天炮裹红的厚实实大嘴唇儿,“哈哈”的乐弯了腰,“你、你以为老、老娘这么好惹乎啊?你他妈的我叫你啜哧我,捏死你,我骟了你两个损犊子玩意儿!”大老孙也够尿,不饶的上去,照抱裆撅着屁股的通天炮,就踹了一脚,“尻!你敢捡我老婆的便宜?掐毛蛋儿捏鸡子是她的绝活,我都服了,你还敢照量?”通天炮歪鼻斜嘴的叫大老孙一脚踹得往前一蹿,一手护着裆,一手捂着屁股,“你俩口子,这前捏后踢的,整死咱啦哎哟?”大老孙笑骂着,又踢了“得了便宜卖了乖”的大侉两脚,嘴上还骂着,“都你这缺德玩意儿撩嘘惹的祸?”老把式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拍着手嚷嚷,“你们几个狗男女得了艳福,咱得了眼福,大老孙得了一个大蛤蟆似的蝙蝠,气鼓!”
“好了。你们这帮玩意儿呀,除了不凑到一块堆儿,凑到一块堆儿就混打胡闹的,多叫咱们客笑话啊?来,我介绍一下。”关青山说着,把双方一一做了介绍。他对吉德小哥仨说:“啊,都是些穷哥们,光腚娃娃,不隔心掖肺,比两肋插刀还铁,除老婆不能那个‘咱老婆的’,啥都行。哈哈,上屋,边喝边唠扯。”
大伙儿谦谦让让,叫吉德小哥仨头里先走进了外屋。大豆角子先一步拽开门,拿后身倚着门,咧着长脸,笑眯眯的两眼匕斜,瞅着后尾儿跟着的通天炮和大侉乱桄(guang)。关嫂在灶房挓挲两只油手,笑脸儿往里屋让着。
吉盛一进里屋门,两眼就见东山墙顶棚下面墙上,挂着一只瞪着瑊石(玉石)般圆圆两只凛厉眼睛,黑耨耨(nou)展翅俯视的雄鹰标本。他愕然地回身,扒拉着关青山问:“这就是你说的‘海东青’啊?”关青山“是啊”的张扬着眼说:“稀罕物吧!比兔鹘[一种雄鹰]金贵,上上等,镇宅之宝啊!”吉盛兴奋地猛转身,张臂合掌,仰着脸儿,惊奇地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激动得眼睑周围浮现出深深的花萼(e),闪着泪花,轻嘘着,“哦,这就是赫赫有名的海东青啊!”他轻轻拂着两手,“太神啦!”又很劲儿搓着双手,无不惋惜地扼腕叹息,“这要活的,那不更抖神儿了吗?”感悟地说:“要不辽王不惜丢国呢?”大老孙坐在炕沿儿上,脱着礼服呢面的二棉鞋,看着呆傻魔杖的吉盛,兜底儿里透着讥讽地说:“小客(且)呀,你稀罕,有人比你更稀罕?啥镇不镇宅的,见物如见人哪,贝勒府小太太送的。那还不是怀中宝,眼中玉呀?”老把式把披的夹袄,搭在胡楸子木椅子上,从后脖领拽出烟袋锅说:“大老孙你不用眼气,不管咋说,这玩意儿可是宝贝疙瘩!不说别的,人家假关满子,就有那招爱人地场。你不服,你勾个来呀?”关青山羞怯怯的狡赖说:“你们竟瞎猜忌,哪有那巴掌事儿呀?人家小太太对咱好,那是老情面,咱也不能冷了脸不是?要我真那样儿,咱烧火的,早掏灰耙上来了,还等你们几个没屁嘎达牙?”吉盛努着嘴巴,抬眼儿,仔细端详着‘海东青’标本,追问着,“青山大哥,这只‘海东青’是打的还是抓的?”关青山说:“这只‘海东青’可有年弦子了。听说是叶赫那拉氏,就是慈禧皇太后她祖上的后人,进贡献给清朝老祖努尔哈赤的。满人都好狩猎,进献时肯定是活的。在猎鹰中,‘海东青’最邪唬,精灵、耐翔、凶残,谁都不知咋死的。又咋就转辗到贝勒府的。老贝勒爷活着的时候,可喜欢了,悬挂在吉林城老宅威虎堂里。这清朝一倒台,小太太分的家当里,在一个箱笼里发现了它。她看它凶神恶煞的吓人,就当人情送给了我。是打,是抓的,依我看,是篙打鱼的旋网罩的。”吉盛嗯嗯着说:“要说最爱,还得说算辽皇了。谁要逮着‘海东青’不献给辽皇,那就是杀头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