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当了。俺还弄回些宝贝。你猜啥,麝香!”吉德兴奋地跟眼里透着觌(di)面喜悦的金掌柜说:“这一往返,可赚大发了。”金掌柜问:“你们没回七砬子,到香獐子沟了?”吉德点下头,“嗯哪!”金掌柜瞥眼吉德,“我说吗,要没这么快?今年不咋的了,听说洋人很看好,麝香可是抢手了,价钱一天一个样儿,还不好淘换呢?你弄的麝香想咋弄法,拿黑市卖给洋人?”吉德晃晃头,“俺这些麝香淘换得不易呀!可算是扑朔迷离、扣人心弦、惊心动魄,真乃谓虎口夺食、狼嘴夺肉!亏贵人相帮,就比俺们先到栈里的蒙面人,制服洋鬼勾结外鬼、外鬼施****利诱内鬼、内鬼放毒,行连环套穿窬(yu)之盗,才使麝香失而复得啊!玙璠难得,不能膏腴(yu)便宜外人。至于卖给谁,俺还没想好,想讨你个主意。”金掌柜老眼愣下吉德,“你?啊,这样啊!”吉德说:“哎老爷子,別疑神疑鬼呀?”金掌柜拿眼神抿了下吉德:“瑕瑜互见,你不会赶那个乱,准心里打定了主意,还问我?良大掌柜,对不?”吉德嘻嘻地抱住金掌柜的,“你就是俺肚里的蛔虫,啥也瞒不了你老?”金掌柜狡诈地嘿嘿,又调皮的说:“我是干啥的,羊倌!”吉德也凑趣地说:“俺就是你赶的羊,不撅尾巴拉几个粪蛋儿,你都掐算数得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楚!”金掌柜推开房子后门,吉德跟金掌柜到后院开门,走着说:“你不能掐会算吗,你猜猜,你那五十一双毡疙瘩,一双卖了多少钱?”金掌柜说:“一瞅你喜形于色的样儿,再听语气,一准是赚了。”吉德说:“那可成宝了,不几天就被抢的一双不剩,给你足足一双赚了两块大洋,五十一双,就是一百零两块。”
“买卖的账,没有你那么算的。人吃马料,那脚钱呢?”金掌柜开着老将军锁说:“你別蒙我老头子,毛利,还差不多?你得抠去你应赚得的,別尽添活我?咱们买卖归买卖,人情归人情,两下劈开说啊?”
“这账叫你算的,俺哪能赚你的钱,捎带的事儿?”吉德拉开大门扇子,冲推开那扇大门的金掌柜说:“没你老的指点迷津,俺能这么得心应手,一桩一桩买卖的做?”
“啊哈哈老爷子,还没蔫嘎蹬腿呀,几天不见,还活得挺硬朗?”土狗子赶爬犁进院,一见金掌柜就开上玩笑,“我是紧赶慢赶,怕赶不上送你老终呢?”
“这浑小子,几天没见肉了,拿我老灯台开涮?”金掌柜捋着胡子,乐呵呵地跟土狗子贪嘴,“等会儿,我叫你睡凉炕洞子,看你浑小子嘴还贫不贫了?”
爬犁都进了院子,大伙儿卸下马,饮上马,牵到马厩里喂上,又忙活铡草泡细料,归拢好山货。
吉德把金掌柜拽到一个爬犁旁,拧开爬犁柱梁头,捞出个沉甸甸细长布袋递给金掌柜,金掌柜拿在手里掂掂,“金掌柜,这是你的二百五十五块大洋。除如数璧还,还有赢利,请笑纳吧!” 金掌柜说:“你们都心眼好使。原本不期之财,又老母鸡抱窝,不想又生出这多小鸡崽儿。哈哈,这就是做生意的魅力,惑人哪!可人也得勤快,才能富裕。人要懒,只有穷日子过。咱满人有句嗑儿,‘想要好,半夜摸棉袄;想要富,半夜摸棉裤;想要穷,可就睡到日头红。’德子啊,你这人,哪哪都有人气儿,叫人招了魂。萨满教的魂,就是不屈的神鹰。认为,魂属气,依气而生,依气而存,依气而化,依气而显,依气而变。万物皆有魂气,人有魂气,树有魂气,鸟有魂气,狐兽有魂气,石有魂气,江有魂气,山有魂气,星月有魂气。人魂儿属气,魂气无不有,魂气无不在,魂气无不升,魂气无不降,魂气无不流,魂气无不游,魂气无不入,魂气无不隐,魂气无不可见,魂气却可交,魂气长不灭,魂气永不消。言神不玄秘,魂气侵体谓有神,魂气长存谓领神。我这糟老头子,魂气不足了,剩那丁点儿魂气,也叫你给牵出七窍了。啊,这我也不撑大屁眼子,装绅士了,那这钱我就收下了。家里也是快到年关了,大事小情,还得装装穷酸门面,讲究个老礼儿。咱满人讲究供奉三大类神灵,自然神祗、动植物神祇、英雄祖先神祗。年三十儿,得送送灶神,接接财神,万炕上得摆摆老祖宗板儿,咱在旗人叫‘倭库’,祭桌总不能空着吧,山野珍禽,大牲口头和黏饽饽啥祭品都得置办些,祭拜祭拜。年前年后,说不准,又要添个小孙子,得花销些钱。孩子十二天,叫‘十二日’,得喝酒吧,要摆宴席款待前来贺喜的亲友。满月,孩子妈妈得去娘娘庙降香,叫‘满月香’。之后,孩子满月了,娘家要接姑娘回门,咱不能空手吧,最低得拿车马盘缠啥的,不能太寒酸了不是?百天了,周岁呀,麻烦多了,哪哪不得钱哪?所以嘛,过意不去了,我就䞍干的了。”吉德忙说:“你老应该的。俺净掏扰你老了。这回俺收到了两张熊皮,这可是你们旗人视做图腾,膜拜崇拜,特别贵重的。俺看你铺的狼皮都快光板儿了,这熊皮可比狼皮强多了,俺送你老一张。”金掌柜操袖,胳膊肘上搭着装大洋的细条布袋子,“熊呢,习性跟咱人相似。吃东西用熊掌将食物送入口中,生殖器也与人相似。熊骨、熊肝、熊胆是名药材。熊掌美味佳肴。就冬眠不跟人一样,正好为人猎熊提供了机会。熊力大无比,憨态可掬,又有小聪明,是有神灵的。咱旗人就冲这些,崇拜它,敬奉它。你送我一张熊皮,我要了。避邪那玩意儿,我看半夜还有啥妖魔鬼怪敢前儿了?”
“牛二,把那熊皮挑一张好的给金掌柜拿来。”
“哎,大哥。这张大的呗!毛厚绒密,皮板柔韧。”
“拿过来!”
“哎!来了。”
牛二拿过来熊皮,在金掌柜面前展开,抖抖地说:“在么河镇,我大哥一眼就看上这熊瞎子皮了,说金掌柜准稀罕,拿俩八刃大铁锅和五节洋铁炉筒子换了下来。金掌柜相中了吧?”金掌柜接在手中,抹着黑油油的毛绒,眼睛湿润了,调皮地说:“我儿子都没对我这么好啊!”吉德嘻哈地说:“啊呀老爷子,打断骨头露着肉的,俺可不敢夺人所爱呀!做你老大侄子,俺都高攀了,哪还敢有那奢望啊?”金掌柜把熊瞎子皮搭在肩上,扭身向屋里走去,一双关语地说:“求之不得啊这。”吉德和牛二相视,呵呵地说:“这老爷子,说的是皮子还是人哪?”
“良大掌柜,你好啊?”吉德推门进了良瑞大药房的后堂,抱拳作揖地说:“俺可是刚到城里就来拜访你了,不见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