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确实怀孕了,可却很难确认怀的谁的孩子。这咋说呢,净瞎扯?埯子里点的啥种,你叫人点的是苞米种,还能怨着高粱谷子啊?这事儿呀,一提老长豆角弦子了。
春花人长的就像她名字一样可人,一朵花似的。团溜溜的盈月白净脸庞,盈盈一水的秋波,俊美柔秀的鼻子,秀美的洇染似的赧红双唇,一笑两排白牙挑着圆圆的两酒窝,春花的灿烂夺目。修长的身材,凸现曲线的柔美。盈眉的刘海,油黑到腰的两大辫儿,走起路来像风拂柳枝的摇摆。这天下后晌儿,艳阳释怀,热风习习,春花戴个自编的麦秆草帽儿,挎个柳条篮子,从家中走出,上了圩子里被花轱辘马车压出两道深沟车辙的土道,随口哼着自个儿也不知哼的是啥的小曲,浪丢丢地朝圩子外个个儿家的苞米地走去。她无忧无虑的可爱情态,叫人馋涎欲滴。这时的老天爷,情云飘过,动了实感,也流淌出几滴哈喇子,掉在春花的草帽上,春花仰目看了看老天,亮瓦晴天掉的哪门子雨点呀?
春花的身后,远远的道边儿,榛树棵子夹的杖子,羊角插的矮土墙的壕沟旁,柳树榆树下的影子里,一个睁瞪着鬼神眼球的幽灵,溜边儿的一会儿紧一会儿慢,时隐时现的尾随在悠然脚步的春花身后。在这个幽灵后,隐隐约约的还有一个幽灵紧随其后,更是谨小慎微的时隐时现。
春花到了苞米地地头,身上渗出了细汗,把草帽推挂到背后,解开了小粉花儿白地的斜襟市布衫领口的襻扣,露出白质的胸畔。她微笑的展示着惹人的酒窝,跨跳过地头长的茂盛的杂草、薅子,专心在粗壮高大的苞米秆叶子下,寻觅的摘下一串家雀蛋儿豆角,扔到篮子里。
苞米地带豆角,是关东庄稼人常用的种植方法,省了搭豆角架的人工和架子。在苞米长到一拃多高时,刨埯子点上豆角籽儿,等豆角爬蔓了,苞米秆子早长老高了,豆角蔓儿就顺其自然的,个个儿攀高枝儿爬到苞米秆子上了。这一搭秋,正是大地各式各样豆角头喷齉沛的时候,也是家家炖豆角子下饭的时令菜。
春花兴高采烈的哼着小曲,顺着一条垅儿前鞠后躬的摘着喜人的嫩绿豆角,渐渐走进了苞米地深梃里,淹灭在整片苞米地里。
苞米地里,除了苞米叶儿磨擦发生的“唼唼”的小鸟似的欢唱外,一片寂然。一只糊焦色的小蚂蚱,从苞米叶儿上蹦到春花的手背上,喳喳的震动翅膀。春花放下篮子,喜爱的盯着小蚂蚱瞅,嘻嘻的直乐。
苞米叶儿“唼唼”的湖水般的欢唱,突然被“刷”、“刷”的紧一阵大一阵的“刷刷”声打破,而且越来越接近春花。春花似觉异样儿,是踅风,还是……“刷刷”声在背后骤然停息了,急促的鼻息的喘吁声钻进了春花的耳朵里,刺激得春花警觉的一回头,吓得春花“啊妈呀”的一声怪叫,脸刹那间桃花变海棠。啊呀,一张鼠皮驴脸遮在苞米叶子后,瞪着鼠眼窥视着春花。
“土狗子!你死鬼?”
春花一惊后,稳住神儿,扼住砰砰的心跳。她知道凶多吉少,土狗子没有好下水,撩嘘她也不是一天半天了,早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念头了。春花就是春花,抹把从头发里渗到脖颈不知是天热还是惊吓出的汗水,装出一副喜人的样子,想稳住土狗子,“土狗哥,咋的热傻了,跑到苞米地凉快来了?那何必躲躲闪闪的藏猫猫,大大方方的我也吃不了你?”
土狗子就是拉拉蛄,是专门啃食庄稼根部的害虫。凡茂盛壮实的庄稼一经土狗子挨身,就会枯萎搭拉叶子,蔫巴死了。土狗子这个外号,还是小时候小孩子们一块堆儿尿尿和泥玩时,摁在土狗子身上的,很适合土狗子这号鬼鬼祟祟专门害人的坏种。
春花玩这以进为退的一手,原以为是聪明之举,可春花这一手,着实叫土狗子为之一震。他对春花垂涎三尺已非一日了,预谋很久了,总想找个生米煮成熟饭的机会强拧瓜儿,今儿个天赐良机,哪能错过呀?
春花天生体性懦弱柔和,谁对她咋样儿她都会喏喏的媚个笑脸,从不耍东北娘们的泼辣拔横。春花虽然面上娇柔,骨子里却渗着青春少女对异性的萌动,时不时的遇见土狗子,也会瞭上那么一眼媚情。土狗子就抓住春花这一少女的弱点,有恃无恐的穷追不舍,释放他对春花的喜爱。
这是不是圣洁的爱那种神圣的,两人谁也不清楚,抹糊的只有异性的冲动。
“春花妹子,这大热天摘哪门子豆角啊?”
“不摘豆角,下晚饭炖你呀?咯咯……”
“那你就炖,我还乐不得的呢?那你拿啥家巴什炖我呀,咋个炖法呀?”
“咋炖,摘了你的豆角弦子呗,咋炖?咯咯……”
“那你就炖吧!”
说着,土狗子猫逮老鼠的把春花按在地垅沟里骑上,春花本能的反抗,“你死鬼要干啥这是?我哥要知道了准削死你!”土狗子扒苞米棒子似的扒光个个儿身上的衣服,“就你哥,烟不出火不进的,削我?哼,我先削你个大橛子吧!”春花够够头两手推着土狗子,一低眼瞭见土狗子那啥没见过的砢碜玩意儿,“哎呀妈呀你要干啥?”土狗子手忙脚乱的闷头强行扒着春花的衣服,春花害怕带羞臊,两手舞挓的反抗,她哪敌得住畜生禽兽的蛮劲,被扒得一丝不挂。春花捂着胸,奈何不得的乞怜,“你这扒溜光的,多砢碜人哪这哬?”
春花一个姑娘家,虽已到了青春荡漾的妙龄,那只是在心里萌芽,在梦中媾和,这动真格的男女之事还是冷炉冷灶的一窍不通,哪见过一个大丑八怪爷们,猪似的狗似的如此的这样啊?土狗子不管春花对他咋样儿那是春花的事儿,不关他的事儿?他对春花火烈的心都快燃烧干了,那生米煮成熟饭还得加水呢,这没加水的生米,叫土狗子的这个一头热的烈焰“煮”法,还不弄成糊巴米了?他不顾春花的哀求和挣扎,拿出从仙草婊子身上学到的招术,把春花煮成了熟米。
地垅的黑土松动坍塌,苞米秆子无风摇撼,一场酣畅淋漓的蛮荒蛮野蛮横的蛮行,折腾得那么荒唐原始,而又那么理所当然。老天爷伤感了,纯洁的青春,天真的少女,就这样被有情的小爷们无情的摧毁了雏莺乳燕的阘闼。
老天爷悲切切的,凄然泪下,落下几滴眼泪疙瘩。
春花眯缝眼地没有屈辱的羞臊了,土狗子哈哈狗似的喘着大气,被人猛的推到一旁的地垅沟儿,倒在压倒的苞米秆子上,一个野人般的人扑到春花的身上。春花还没有从盲目的亢奋中苏醒,隐处痛楚的振颤着,嘴里喃喃自语;“土狗哥,你还逞能啊?”那人也不答话,照土狗子的葫芦画开了瓢。春花下意识地睁开惺忪的秀眼,惊得一下子背过气去。
眼前这一幕,太突然,太离谱,土狗子惊呆了,吓傻了,看不下了,才从春花身上拽下那个意想不到的人。
“土拨鼠!你、你?
就这样儿,一步之遥的荒诞与神圣,叫春花难分难辨的双棒儿,时常敲响春花的北窗户,享受春风一度的快乐。
一来二去,荒诞的荒淫,不能独钓寒江雪了,风言风语雀起,难免不传到春花爹妈的耳朵里。可对这关乎自家姑娘家闺中名声羞耻之事,不好捕风捉影的和风言风语一样的牵强附会,就暗中盯紧了。
吉德到牛家圩子这天,活该出事。
土狗子和土拨鼠拉完磨就擦黑了,把装好的白面口袋扛回家,摞在厦屋的木架上,扒啦两碗高粱米水饭,熬的油豆角也没钳嗤两口,就放下饭碗出了家门。他妈身后的“当了一天的驴还出去疯呀”的责怪话,就当风从耳边吹过,也没听。哥俩走在道上,土狗子对土拨鼠说出心里话。
“哎,我说咱哥俩老这么着,也不是个长久的事儿呀?”
“哥,那你说咋整哬?”
“咋整?你拉帮套也够本了,撒手吧,让给哥。”
“凭啥我让啊,你咋不让呢?”
“我让?”
“你让!”
“我先得手的。”
“那还是我先看上的呢?”
“你说,春花这些天老恶心吐酸水,怕揣上了?这咋算哪,算咱哥俩谁的呀?”
“算谁的我不管,算咱俩合揍的呗!生了,都叫爹!要不这样,管你叫大爹,管我叫二爸。”
“你还叫孩子活不了,多埋汰?呸、呸!我都说不出口?”
“说不口的事儿都干了,还说啥呀?我这辈子就相中春花了,谁也看不上。”
“我更是。绝不让给你。”
“****,****,你还来劲了你?”土拨鼠扯住土狗子咧敞怀褂子的领头,疯了似的照土狗子腮下就是一拳,“我叫你跟我争!”
“哎哟****你真动手啊你呀?”土狗子嘎巴嘎巴疼痛的嘴巴,抡起拳头一拳醢在土拨鼠的肚囊上,“我叫你畜生,跟哥争老婆?”紧接又一脚踹倒土拨鼠,跨上骑上,一巴掌又一巴掌的左右开弓,“啪啪”搧在土拨鼠脸上,“我问你还跟我争不争了,啊?”
“你打死我,我还要跟你争!”土拨鼠嘴硬心更硬地嗥叫,“春花是我的,我的!我的!”
“妈的,爹咋揍你这么个上劲儿拧的玩意儿呢?”
“你跟我一个窟窿爬出来的,你不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