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大少爷,你还等小鱼儿回眸一笑啊?”殷明喜和二掌柜,被好灵几个丫头簇拥着凑过来,二掌柜说:“小鱼儿这丫头,那一笑,是叫人招迷。大少爷,领教了吧,巾帼不让须眉!姜板牙这老丫头,可不是吃素的,鬼着呢?就她们仨姐妹呀,通情答理的还得顶属小鱼儿。你瞅她对二少奶奶孩子的稀罕劲儿,多叫人感动,像亲生的。不管她心里是咋想的,真假的,就做个样儿,也够人一说的。将来呀,有这么一个小鱼儿压轴,谁想在‘后宫’挑刺儿,也难啊?妻贤家业和,母慈儿孝顺,大少爷,你的福啊,就托在这小鱼儿身上了,旺夫啊!”爱灵装大人似的,说着大人话,“大爷说的真对。俺这鱼儿姐呀,就是奷,又敞亮,你说都是好姐妹,勾心斗角干啥,大哥就这么一个?三哥也是的,竟在大人面前使小性子,俺看哪,俺二姐呀,那可真要当大姐姐喽!”
“谁背后偷偷说俺坏话呢?” 艳灵是柳月娥叫她出来招呼吉德,正赶上爱灵夸夸其谈,就上来点着爱灵的小脑袋瓜儿,“小小个丫头,装啥大人呀?你再胡扯,俺撕了你小嘴儿,吧吧的?”说完,对吉德说:“大哥,月娥嫂子叫你。”就跟吉德进了屋。
大伙儿看艳灵和吉德进屋了,瞅着爱灵哈哈的笑开了。二掌柜跨出院门,“三弟呀,俺看艳灵二丫头的事儿,也该给两孩子挑明了?”殷明喜说是啊,“俺跟俺姐和姐夫拍电报,说了。俺姐和姐夫,也同意亲上加亲了。俺是想啊,盛儿还小,不定性,想拖一年半载的,等百灵和她同学的事儿定下来,再给艳灵她俩张罗。张罗早了,姐姐还没出阁,妹妹倒招婿了,怕百灵面子上过不去,不好看?”二掌柜上马,“那倒也是。”就一马先跑了。
殷明喜牵着马,和几个丫头遛达了。
这里,彪九拉过还没回殷家的二梅,“你去把大梅叫出来,我有事儿跟她说。”二梅一抺眼地问:“找俺姐干啥?从二少奶奶来了,俺姐跟着过到这边儿,你就猴猴的,想干啥?俺们做丫头的,一切得老爷做主,你勾勾搭搭,安的啥心?彪哥,俺可告诉你,俺姐俩从打在济南火车站跟娘和哥虎头走散了,以为娘和哥以来了关东山,一路找来,大冬天又饿又累又冻,在路边儿就差一口气了,是老爷和大少爷把俺姐俩捡回来,太太一口水一勺汤,又熬药的,俺姐俩才捡回一条小命,这大恩大德,俺姐俩做牛做马一辈子也报答不完,俺姐俩是吃秤砣的铁了心,一辈子服侍老爷、太太和大少爷的,知道吗彪九?”彪九眨巴眼地皱着眉头,“二梅,你个小丫片子,跟我说这些话干啥玩意儿?谁不知你姐俩是逃荒来的,老爷子和大少爷心眼好,见你俩又是一擓不远的老乡,捡回来养着,你眼皮抬那老高干啥,不就想等收房吗?我咋嘎巴你姐了,她对咱一脸的冷水,我一瞅心都成了冰坨子了,还有猫吃腥的心?我叫你叫你就叫去,你哪那么多废话?”二梅努翘嘴儿,嘟嘟地说:“俺不是那个意思,是说你要有那个心,可跟你师妹二少奶奶说吗,叫俺姐不好做人?”彪九哼哼地说:“我心就拳头那么大,搁不下两个人。你去不?”二梅眨巴着杏核眼,瞟下彪九,一甩大粗辫子,“就你,心里还有个人儿,看不出啊,耗子抱猫咂,有那嘴吗?哼,俺要有你这样的姐夫,俺姐得先把醋坛子先拽了还得?”
大梅听二梅说彪九叫她,推门一步窜出来,傻眉傻眼的站在门口挲摸着,一条胳膊叫从门后闪身出来的彪九抓住,大梅吓得闭眼的一哆嗦,扭头一看,彪九嘿嘿直率地笑得非常开心,“大梅,咋脸煞白煞白的,吓着你了吗?”大梅一撸一甩彪九有力的大手,样子不乐意地说:“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干啥呀?”彪九干脆地说:“干啥,没听小孩子哭吗,那是饿了?师妹没奶,我看你那疙瘩鼓鼓的,肯定奶水大。走,跟咱奶孩子去!”说着,扯着大梅的胳膊就往屋里去。大梅一抹彪九卡得生疼的大手,哭笑不得地说:“俺疙瘩再鼓溜,也没奶水呀?你呀,女人不生孩子哪来的奶水,白痴?”彪九理正词严地僵持说着,“生不生孩子咱不管,你那比师妹的大,咋能没有奶水呢?那山羊,那玩意儿越大,奶水越多,你別唬弄咱傻老帽了?走走走!”彪九强拉硬拽地把大梅拽进屋到月娥炕前,“师妹,你这小孩子,不能饿着。大梅那疙瘩鼓挺挺的能顶人,先叫小孩子吃她的,等咱抽空再找个好奶妈子。不行,就弄犴奶(堪达罕,也叫驮鹿。),当额聂(鄂伦春语,妈妈)。”
彪九这一叫人匪夷所思的唬出,把屋里人都弄得一愣,“大梅哪来的奶水,偷生过孩子难道?”随之,大伙儿一看大梅尴尬的样子,哄堂大笑!
“师哥,你心疼孩子咱领情,叫咱咋说你呢,人家大梅还是个黄花大姑娘,那玩意儿大就有奶啊?”月娥瞅着彪九,又好笑又好气地说:“你咋没揍出个孩子呢,那得……哎呀妈呀咱说哪去了这,都叫你给气糊涂了我这?哎呀师哥,咱跟你说也说不清,你就别掺和老娘们的事儿了,我跟你说,啥也懂?咯咯……大梅,别往心里去,师兄这也是看孩子哭闹,急愣了!”
“狗看狼崽子饿了,还叼回来喂奶呢,何况一个大活人,咋这么不进人情的抠抠馊馊,还大少爷救回来的人呢,真没人味?”彪九还直愣上了,鬼迷心窍的理直气壮,“师妹你就袒护吧,饿坏孩子,我可找你算账?”吉德看彪九这么执着的好心义胆,笑归笑,还是很感动的,劝说:“师哥,咱们出去,叫大梅给孩子喂奶。咱在这儿瞅着,大梅咋喂吗?”彪九气哼哼地跟吉德走出屋。
来到院子,就听屋里哄的笑得能把房扒都能炸开。
吉德乐弯了腰的扶拂着彪九呵呵:“俺的傻师哥呀,你咋能幼稚到这个地步啊?这女人,不生孩子是不会有奶的。羊啊牛啊,都这样儿。”彪九蹲在丁香树旁,还耿耿于心地不忿,手指着天叫,“咱师傅在九泉之下,就盼这当姥爷这一天哪,这孩子要饿着了,我这又当舅舅又当大爷的可咋向师傅交待呀?这大梅就是骗我,你也跟着起哄,师妹也是吃谁向着谁,替大梅蹚溜,大梅那破玩意儿那老大能没奶?”大梅跑出来,叫吉德进屋后,嗔逗扎实的说彪九,“彪哥,你不懂,俺不怪你?你不信,你咂咂俺这个,瞅能咂出汤不?”彪九瞪起虎眼,“你骂我?吃你奶,你这不就想叫我给你当儿子吗,你咋翻的眼皮呢?叫我吃你的咂咂,一个大老爷,你咋想的呢?一次食乳,必是其母,你小小年纪咋这么会埋汰人呢?”大梅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不开奓的纯爷们,也就更看重彪九了,撩逗地说:“有那一天,看你管俺叫娘不?”彪九梗下脖颈子,“你咋脸皮那么厚,搁抹板子抹大羊角泥了,还黄花呢,死了那个心吧?我妈早死了,还找个小妈养着,那我还不如弄个媳妇呢?”大梅赶上道的驴,就彪九的话扽绳套,“那你就弄个媳妇呗!”
“大梅,快拿个痰盂来,心儿爹下口,裹出奶来了!”殷张氏在屋里喊,彪九一蹦高站起,“师傅,师妹有奶了!”脑袋瓜子就扎进了丁香树枝里,成了刺猬,大梅拿胳膊肘一捂嘴,笑得咯咯地跑进屋里。
“德增盛商号开张了!”
鞭炮咕咚乍响的撼天动地,黑龙镇沸腾了,大人小孩儿空巷的,都糊到东西大街中心塔东头,把德增盛商号围得水泄不通。
高悬的商号匾额蒙着红绸,八盏大红灯笼喜庆阔气。铺子门楼下,现从奉天赶回来的百灵,和艳灵身着艳红的花旗袍,两头扯着一条长长的扎着大红花的彩绸,好灵也一身喜庆的红缎子旗袍,手端红漆的剪盘,亭亭玉立。
门楼一侧,一身洋装的吉德,笔挺挺的满脸都是笑,不时看一眼如花似玉的身着白缎红牡丹卡肩花旗袍的小鱼儿,两人对视甜蜜的笑笑。身后的吉增带着身穿牡丹红旗袍的美娃,一身略显紧绷的西装。吉盛领着打扮得花姿招展的爱灵,也是一身的西装,精精神儿神儿的。吉增和吉盛两旁的牛二等哥几个,也长袍马褂的,溜光水滑。再身后就是老鱼鹰、牛二爹妈、大丫儿抱着小德、姜板牙和香香、钱大掌柜、周大掌柜和老伴带的两儿子一个姑娘一个姑爷、云凤、春花、小樱桃,还有明月楼老板娘月容等家里外人。
吉德闯关东道上结识的好哥们老林场的老海,找杉木有事儿,碰巧也赶上了,拉上杉木,也混在吉德的家里外人里面。
另一侧,唐县长胳膊上挎个文明棍儿,人模人样的西装革履,阴笑阳不笑的绷个脸,站在头里;左侧镇长崔武,一身的蓝便服。旁边是一身黑礼服的殷明喜;右侧东兴镇商会会长兰会长和俏美的三姨太;一旁的黑龙镇商会会长邓猴子和他大老婆大傻瓜。身后一片的黑呢礼帽,是县、镇衙署的各路官员。道上,黑压压的,都是凑热闹的镇上商号掌柜、伙计们和镇民。马六子的警察和商会团丁,荷枪实弹的在人群外巡视着。
“******,谁拿鞭子抽俺的鼻子了,俺招惹谁啦?”孙二娘的独生女巧姑,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想找个好位子,习惯的一甩辫子,听有人骂,就回头一瞅,爬在猪头脸上的滚圆肉乎乎一个大蒜头红鼻子上,有一条紫茄子的檩子印痕,那人“哟哟”的眯眼捂挓鼻子,巧姑没理那人,回头顺手又把另一根儿辫子一甩,就听有人骂,“谁缺大德损寿的,咱牲口啊,左右开弓又一鞭子呀,眼睛都抽出水冒金星了?”巧姑这回傻眼了,一缩脖儿吐下舌头,辫子惹祸了,挤又挤不过去,硬着头皮回头问:“那啥,你咋啦?”旁边儿站着的细拉挑个儿,略有背锅儿二十大几的爷们揉着眼睛说:“还问呢你,眼睛都叫你辫子打锈了?”巧姑仔细一看,“抠门啊,活该!你不叮我,能打着你狗眼珠子?”抠门哎你这臭丫头,咋还有理了?一旁的小转轴子捅捅抠门,“哎抠门,看在这小脸蛋儿上,得了?一个铁匠铺的少爷,开个破绸缎铺子,叫美人抽一辫梢儿,算你的福份?”抠门亮开充满血丝的兔子眼,雾里看花的说:“这不是孙二娘的俊气丫头吗,该抽,再抽一下我也乐意。”巧姑一瞪秀眸,“你狗踩脖子了,嗷嗷啥?拿开你的狗眼,再瞅我醢死你?”抠门凑凑的“别走啊?”小转轴子拽拽抠门,“这丫头片子可野了,跟她妈似的,你别招惹她啊?”抠门不舍地踮脚翘首,“鸡窝飞出个金凤凰,邪门了啊,这不糟烬人吔?”小转轴子说:“这丫头叫邓猴子的两个宝贝儿子嘎巴上了,编筐编篓的挺靠排,整天泡在孙二娘新开的小馆子里,气得孙二娘直骂八辈祖宗!这丫头野是野点儿,可本份了,从不招三惹四的瞎挂套,人气高,还没个婆家,眼红眼馋眼气,睁个大蛤蟆眼,想吃天鹅肉的,可不指你一个?孙二娘孤女寡母的,谁都想欺负,要不孙二娘楞实,这母女早叫**害了。难啊!”
巧姑窜到一团刺鼻香气穿戴花拉胡哨的妖里妖气的人堆里,一帮人正张目往前瞅着议论姜板牙的小老婆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