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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1 / 1)

吉增前头里走,小四儿在掩门时狠狠地剜了粉莲一眼,“呸!”随后又傻呆那了。粉莲搂个被单子送出来了。小四儿吓得背着身子往后跑,一下撞在吉增身上。吉增身子往前一倾,“小四儿,你瞎啊,撞俺?”吉增回头一抹,“瞅啥呢,这么大活人没瞅见?哦哦……”吉增瞅见粉莲正向他煽情呢,吉增也挥了挥手,随手照小四儿后脑勺就是一拐子,“俺让你瞅,瞅啥瞅?瞅见眼里拔不出来咋整,你赔得起吗?”小四儿揉着后脑勺,还回头回脑地瞅光亮活鲜的粉莲。心想:这小娘们可够野的啊!瞅煽情的样儿,多馋人,怪不得吉增这小子夜不思归,风花雪夜的,有这么个狐狸精勾引着,别说吉增了,就我也******一样。

吉增家是个座北朝南的青砖黑瓦三开间房子,有个小院落。吉增拿脚踢开院门,**二啷当地扭扯进了屋。东屋围着一帮女眷,都是美娃的娘家人儿。吉增睬也没睬,就进了西屋,迎头就挨了老丈人周大掌柜一句闷棍,“老姑爷,乐呵去了,可玩的好啊?不幸的是,你儿子搅了你这当爹的好梦?”吉增睇视的还琢磨老丈人的话啥意思,讽刺还是挖苦?紧接着周大掌柜又拿话搧了他两大耳光子,“千里嗅咋会有你这么个样的外甥?老吉家咋出你这么个败家子?我当初算瞎了眼了?瞅几天饱饭把你撑的,两只眼睛都长到热亮盖上去了,鼻子跟大象似的都翘上天了啊?你眼里还有这个家吗?你眼里还有美娃吗?你眼里还有我这老丈人吗?瞅你个王八羔子蹬蹬的两条胳膊两条腿的,变成啥样子了?逛瓦子,泡姐儿,抽大烟,不务正业,撇下家不管,你还算个人吗?你横愣啥,不服啊?今儿我替你大舅、替你爹娘做回主。周大、周二,给我拿下,绑喽!”

小四儿拿来绳子,搂胸抹背,真的把吉增给捆了。然后,推到外面大杨树下,又拿一根棕绳结结实实地绑在树干上。周大掌柜迈着四方步,乐呵呵地用软刀子杀人,“吉老二,我的好姑爷,我呢也不打你也不骂你,传出去老丈人打姑爷不好听,好歹你也是个铺子掌柜的,我呀告诉你,等美娃生完孩子,我就放了你,你愿哪去愿哪去,你愿去回春院当大茶壶我都不管,我也管不着?不过啊……”

吉增心说:今晚黑儿算栽了。栽得太没面子了?叫老丈人这顿扒扯,还不如扒层皮舒服呢?狐假虎威的两大舅哥不认识似的,板脸一声不吭,下手这个狠,一点儿不讲情面。人有脸,树有皮,没脸没皮那啥玩意儿了,胯裆里的玩意儿都不如?

吉增觉得脸像炭火盆,心里窝火像灶坑,两条腿跟省过头的面一样发软,两眼像瞎子按上的假眼球发呆。嘴哪去了?都找不着嘴。还顶嘴辨三分,说啥? 嗨,这老天也找别扭,咋黑这样儿,连个地缝儿也找不到呢,这敢情往哪钻呐?嗨,你说美娃你啊,生孩子也不挑个时候,打个招呼,俺吉增也不会丢这大人哪?老丈人翻脸,那就是撕破了老脸,当屁股造了!咋说呀这个?老丈人这一招也够损的。这么一整,俺往后一见他脸就得发烧,那不是跟耗子见猫了吗?这头啊还能当姑爷头抬了吗?你说,这也不怨俺,那小杏也怪可怜的。打跟三嘎蛋在厦屋整那一把事儿叫小杏他爹赶上了,还咋在家待呀,就跟三嘎蛋一竿子闯了关东,到了咱这旮子,好日子也没过上两天,就叫赌博成性卖香油的乐亭老炱儿骗卖到了回春院,成了万人的媳妇,可没有一个对小杏好的。小杏逃了几回,都被大插杆子逮了回来,身上又增添了几层嘎渣儿。从打俺找到了小杏,小杏感激的就把俺当成了她亲人。你说,小杏那样的人了,能跑了男女的那点儿事儿了吗?俺一开始碍着三嘎蛋的面子,没想和小杏那样,可又赶上美娃有孕,回避了房事儿,小杏一嘎巴,俺一个精力旺盛的大小伙子能扛住这美色的诱惑吗?俺又错在哪了呢?大哥三房外妾的,谁又说了啥?咋俺和小杏就那点儿炕上的事儿,也没说对美娃不好啊?那些买卖家掌柜的,哪个不是泡在姐儿们的尿盆里谈买卖呀?俺不也借此想多听听人家是咋样做生意的吗?

“说两句软乎话吧,妹夫!小二哥是吃软不吃硬,你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都啥节骨眼儿了,你咋还木头人的不吭哧一声啊?”大舅子偷偷地劝说,二舅子偷骂着,“你个狗吃屎的,掉进福堆不知福,我妹子哪样比不上那个埋汰姐儿啊?爹是气的,你求饶吧!”

吉增啊就是吉增,别瞅他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可揍的儿子一个赛一个,吉增两嘴片子哆嗦着说:“爹呀!你拿耳朵过来,俺有话说?”周大掌柜心里憋的火还压着呢,这小子胆儿不小啊,还指使我过去,我倒听听这小子有啥话说?

周大掌柜向前凑凑,抻长耳朵,吉增说:“爹呀,你是俺的亲爹,没把俺当姑爷看,你把俺当你儿子了。”周大掌柜一听心说,我有你这么个儿子,那我祖上可缺大德了?吉增接着说:“咋说呢,只有爹对儿子才会这样做,俺从来没听说老丈人这样对待姑爷的?姑爷必竟是姑爷,外姓人,这里有客情。姑娘在爹娘心里再好,也是泼出去的水,能顶梁啊还是能掌门呐?你为了给姑娘出气生这么大气,啥法不行啊,整这么大动静,传出去好说不好听。爹,俺可不知那回春院大门朝哪开,俺可不知大烟一抽浑身飘飘欲仙的?爹,你可说过,京城有八大胡同,咱这旮子有回春院。回春院要去,三教九流,啥人都有,能开阔做生意的眼界,很是能受益的。你还说过,这口烟儿也不能不抽,当今有权有势的人都拿一口烟儿摆个谱,连口烟儿都抽不起,那还叫爷们吗?那还不如老姑娘胯裆里的兜裆布!爹,俺没说错吧?”

周大掌柜嗯,干嘎巴眼,八字胡撅达撅达就是张不开嘴,心说:你小子,你是用我说过的话打我的脸,堵我的嘴巴子,揭我的埋汰,你这是臊我,也是往我脸上吐唾沫呀?嗨,谁叫小尾巴叫这小子抓住了,算了!咦,妈的,这小子还真敢当着我的面跟我学我说过的话,够******尿性的啊!这损犊子要是真急了眼,谁******都敢咬哇?不吵吵,不嚷嚷,捅尿窝窝儿的鬼鬼祟祟地跟你整,你吃个哑巴亏,还不敢声张?嗯,我当初没看走眼,不是个囊碴子!嗨,哪个爷们不想寻花问柳的,这吉老二不求不哈,倒有点儿敢作敢当的爷台劲儿!如果这小子玩点儿阴的,偷偷摸摸的偷梁换柱你也不知道,你还不是蔫嘎的得受那蔫巴屁?嗯,这小子做事儿不藏不掖,倒也光明磊落,该咋的就咋的,透亮锛儿!这小子不做没棱两可的事儿,跟我年轻时一个尿壶。就这一个耿直劲儿,有时烟囱隈弯,也会改道!周大掌柜想到这儿,一个姑爷你能怎么着,也就是给个下马威,吓唬吓唬,就问:“哎小子,你给我听好喽,选你当我姑爷,没错!烂麻稀糟的事儿我不管,也懒着管。可有一宗,生意上的事儿你要给我上点儿心。你大舅辛辛苦苦重新弄起这个铺子,不能再毁在你手里。铺子毁了,我没发跟你大舅交待,弄不好你大舅还会怪罪于我?你虽是铁匠去补鞋,不对行!但谁又是从娘肚子里爬出来它是干这行的呢?不懂不要紧,你好好跟我学。虽然有些绝招传男不传女,你我翁婿各为其主,同道不同行,也是生意场上的对手。但我们必竟是一家人,姑爷半拉儿,难分彼此,你懂不懂?哼,咱在生意场这个大染缸里混,但要含诟而不污,洁身自好,顶当当的爷台啥样?阴沟里翻船的、抽大烟抽败家的、逛瓦子逛没家的,啥叫花天酒地?啥叫吃喝嫖赌?你个小嫩芽儿,要没我这大天给你罩着,早嘎嘣嘎嘣见阎王了,还容你今格儿气我?你大舅为啥派你来这三姓,你大舅为啥跟我攀这门亲,不就是想叫你不要步他的后尘,要叫你在三姓立住足嘛!我为啥选你当姑爷,我瞅你像是个爷们,你不像你那两个大舅子,软乎,还发面?就为这,我才恨铁不成钢,你懂不懂啊,臭小子!”

吉增历来吃软不吃硬,叫周大掌柜这苦口婆心的一顿软刀子,有后悔的心了,“爹,俺就是铅灌的脑袋,也该化了。爹,这事儿,你再不管搁得下搁不下,都先搁在心里,不要告诉俺大舅,还有俺家老大老三。美娃那还需你老美言美言。这当爹面前说了也不砢碜。美娃从怀上了就不让俺挨她身子。俺一个大老爷们,干柴火的,别说一根洋火,就一点点儿火星崩上了,还不着啊?爹,对错,俺心里知道,俺又不傻不夵的。”周大掌柜看吉增也有了悔过之意,气也就消了大半。“爹,你心里要还窝着火的话,趁没人,你就醢俺两下,解解恨!那火窝在肚里不淤作,会窝出病来的,爹你说是不是?”周大掌柜听了吉增这句人嗑,心早就软下来了。必竟是姑爷,没有血缘,跟儿子是有区别的。整太生分了,遭罪的还是我姑娘。算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且饶过这小子这一回,就说:“周大、周二,放了你妹夫!”

周大和周二嘟嘟囔囔也不知说的啥,反正是对吉增有怨恨。

美娟挓挓手,欢天喜地跑到西屋一瞅没人,就又跑到院子里,冲黑擦里几个人影大喊大叫,“爹!爹!生了!”周大掌柜一听跑过来问:“生个啥?”美娟说:“带把的。你又有一个大外孙子了。”周大掌柜高兴的一拍巴掌,“这可是盼了几年的大喜事儿呀!”美绢喊着,“吉增、吉增,妹夫你咋蔫蔫的呢,生个大儿子还不高兴啊,快屋里瞅瞅去。孩子就是小了点儿,像个抽大烟鬼似的,哭的动静比蚊子还小。不过,母子平安。”

吉增贼溜溜地瞅着周大掌柜没挪步,用手换着捋着两条胳膊。周大掌柜咧哧地说:“这是老天有眼,抽大烟是与无子缘的,你算个例外,还没抽到根儿上?瞅你个熊样儿,走吧孩子他爹?一瞅瞅你哪像个爹样儿,一天没个正形?我再瞅你掏鸡野窝吐烟泡的,看我不砸断你两条狗腿!你不要脸,也得给你儿子留下个脸吧?你儿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你儿子能认你这个爹吗?周大,这天眼瞅着就亮,你给黑龙镇拍个电报。报个喜,报报平安!”

吉增打这个儿子出生后,可守铺了,整天蹲在铺子里,钻进皮子堆里,一弄一身的毛,弄得一天跟那动物似的。铺子生意比以前大不同了,红火了许多,殷氏皮货叫响了三姓。周大掌柜偷偷窥视一阵子,沾沾自喜的对美娃妈说,此子可教也!

美娃打有了孩子,无后为大的自卑感秋风扫落叶,自尊心叫她又恢复到做姑娘时的开朗活泼了,一天乐呵呵地左邻右舍串串门子,会会同学,跑跑娘家,上上姐家。有时还在家里炒几样好菜,请请娘家人。同时,对吉增也倍加的关爱体贴,不再欲冷,主动的撩嘘,夜夜恩爱如新婚,和睦得吉增整天把笑挂在脸上,慢慢地对回春院的粉莲冷淡多了。偶尔在美娃身子不便时去那么一两趟,蜻蜓点水的蘸蘸冰糖葫芦,也就应个景了事儿。大烟馆吉增基本停足。美娃知道吉增好这一口,就托人买一些上等抚远大烟膏子预备在那儿,实不可结了才给吉增烧个泡抽抽,也就打打牙祭。

周大掌柜老俩口子都像平常百姓一样,偏向老丫儿,对美娃这个老丫头疼爱有加,看吉增和美娃小俩口和好如初,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有事儿没事儿总是找个茬儿往吉增家里钻,喜滋滋美呵呵地抱着小外孙子小胖东屋串西屋的。有苗不愁长,小外孙儿生下时像个耗崽子,又黑又瘦,没几天,叫喝了猪爪儿汤、海参汤的美娃养人的奶水,催得就像雨后春笋嗤嗤地疯长,等出满月,长得白白胖胖,家里人从开始叫小不点儿改口叫小胖了。吉增对老来串门的老岳父老岳母也高兴地破费一些酒钱,掂掇来掂掇去,还是周家搭巴的多。吉增也讨好老丈人,窜缀周大掌柜给孩子起个大号。周大掌柜也当仁不让,谨慎地琢磨了好些日子,就在孩子过百天的大喜日子里,在八仙居酒馆摆了十几桌大席面,招待亲朋好友,当众赐给小外孙儿一个他认为最得意又好听的大号——吉周生!赏给小外孙儿的百岁钱图个吉利是六千六百块大洋,整整装了一樟木箱子,还将一幢闲置的花园小院赏给了吉增一家人居住,喜得吉增小俩口像吃了蜂蜜的合不拢嘴儿,双双跪下给周大掌柜道了谢。周大掌柜高兴地找不到北了,大显酒圣的海量,来的客也都是杜康的亲家——酒鬼!陪着周大掌柜闹腾到半夜。周大掌柜酒醉三日不理‘朝政’,周氏陪卧榻伺候,少不了对周大掌柜埋怨的唠叨。

一日,吉增在铺子里,正专心致致地查验猎户刚刚送来卖的火狐狸皮时,小四儿小心翼翼地推门凑到吉增身前,小声地说:“二少爷,粉莲让我给你捎个话,她有事儿找你。”吉增一愣,瞪眼瞅着心怀鬼胎一脸诡异的小四儿,“谁?粉莲!她咋找你,啥事儿?”小四儿一脸没表情地说:“她能有啥事儿,蛤蟆伸舌头呗!还不是想熊你两钱儿?不过,我听她话里话外,好像挺压舌头似的,不啥啥樱桃啥的,不咋的叫人咬了咋咋的,反正你去一趟不就啥都明白了吗?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还恨我那回把你的事儿捅给我师傅那件事儿呢吧?你忒女人家子气了吧,都多长光景了,咋还鸡肠子似的?去不去由你,我是把话捎到了。哎,我这是顺道,师傅还等我去天和斋糗烧麦呢。二少爷,我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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