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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1 / 1)

乌力吉没有想到苏四老羊****真有抻头,又见面后从没提起那档事儿,还和以前一样的亲近,该买他的羊皮还是买他的羊皮。乌力吉侥幸了,心平了,石头掉井,这是吉盛那小嘎豆子办了一件臊脸的事儿,嘴里含羊粑粑蛋儿当糖球,自己个咽下了肚儿,没敢往外说这是?

水难沉葫芦瓢儿,疙瘩不解难为绳,苏四左等右等不见乌力吉说句致歉的话,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叫乌力吉以五十只羊的代价认识了知错不言错的教训。最后,乌力吉还是趁酒劲和苏四说出了母羊产羔羊的原委。苏四呵呵一笑,以一句市话‘无奸不成商’拉开了苏四和乌力吉诚挚的友谊,乌力吉成了苏四在扎兰屯鞑靼人圈里的好帮手。

几笔大宗此地买异地卖的买卖交割完后,吉德和二掌柜回到黑龙镇。救济难民,险些吃上官司。祸不单行,又遭胡子绑了肉票。

一开春,出了一件这样意外的事儿。黑龙镇雪化得稀淌哗漏,房檐哗哗地滴溜着房盖上化的积雪,到处都能听到噼噼啦啦的落水声,家家门前窗前都像花果山水帘洞挂的水帘儿,瀑布般壮观。第二天早上起来,你会发现屋檐挂满了一串一串的长短不一的冰溜子,在晨曦一抹彩霞衬映下,五光十色,斑斓绚丽,就像倒挂的乳笋。随着日头爷的喷薄,冰溜子出汗的一滴一滴融化,形成断了线的珍珠,一直溜淌到日落月出。街道旁壕沟里积攒一冬的雪,一堆一堆的塌陷,从堆底渗出一洼一洼的雪水来,和路面融化的积雪水融在一起,走在上面一跐一滑的。一脚下去,稀溜溜的雪水上留下深浅的雪水的泥坑。一会儿,脚坑里就被洇满了水。

讲究点儿的人,其实也就是有钱的人,早早套上厚洋袜穿上胶皮洋水靴,免遭鞋湿的罪了。买不起洋水靴的人,只有无所畏惧的灌棉花包了,从鞋里发出“呱唧呱唧”的响声。脚泡在鞋里面,又凉又泞歪,把攒一冬天的皴裂老椿泡得发白发暄,一纥一块一层地脱落在鞋窠里。一走,随着脚的起落,窜出一股一赶儿的脚臭味。

小嘎们,撒开了欢,甩着闪闪发光两袖头抹的大鼻涕嘎巴,趿拉着堆帮的棉鞋,红着后脚跟儿,在已融化的雪面上相互追逐着。一不小心,滑倒了,弄得浑身水巴啦唧,也不再乎,爬起来,调皮的会把同伴推搡倒,同伴爬起来又会把另个同伴推倒,就这样同流合污吧!嘻嘻哈哈,个个弄得水泥猴儿似的,少不了回家挨大人的一顿臭骂或笤帚疙瘩子的膀嗤。

就这样一个开春,化了冻,冻了化的,总得折腾个十天半拉月的。可就这万物复苏的季节,黑龙镇来一批不速之客。老的、少的、大的、小的、男的、女的,炸了窝的马蜂呼啦一下子来了二百多号逃荒的难民。破衣褴褛,蓬头垢面,人鬼难辨,憔悴不堪,冻伤的手脚,渗着血流着脓。干瘪瘪的小老头,高挑挑小脚老太婆,揣在怀里的小孩崽儿,挺着圆鼓鼓大肚子的孕妇,像羊粑粑蛋儿哩哩啦啦扯了一道。每块干松的地儿,都挤满了人,成了落脚的安乐窝。

德增盛商号门前更是人满为患,呼得水泄不通,连个过道都没留。胆大点儿的,己在墙根儿舒舒服服躺下了。牛二慌张张的来向吉德报告,吉德问牛二,“有那么多?耽误开门营业可不行,得想个法子。”牛二苦着脸说:“我已叫伙计驱赶了,可就是像赖窝的母鸡,咋撵也白扯?撵了这个,那个又来了,总有填坑的。嗨,也够惨的,有的不是不走,是连饿带冻走不了。听那口音,好像是关里人,俺、俺的。”吉德啊的噌站起来,“胶东人?黄河也没发大水,又没虫灾,哪来的难民呢?走,瞅瞅去。”

吉德和牛二从后堂到前厅门前,触目惊心的一幕叫吉德很是震撼。一个老太婆挤坐在人群靠门旁,蓬乱花白的脑后揪着的尜髻鬏,已压成牛粪排子状,看上去很长时间没有梳洗过了。深深的脸皱纹沟里漆满了污垢,伸出的手像干巴的老榆树杈一样,显得骨瘦如柴。老太婆身旁倚靠着一个双眼瞪得像溜溜一样的大脑袋小孩儿,能有六、七岁的样子,不住的晃着能叫大脑袋压塌的瘦小的身子,嘴里喊着,“奶奶俺饿!奶奶俺饿!”老太婆失神的眼睛里爆着玻璃花,一只手颤抖抖地抚摸着可怜的小孙子,哆嗦着嘴唇,望梅止渇地安慰,“奶奶已瞅见白花花的大馒头了,还瞅俺张嘴笑呢!香喷喷的暄乎,还冒着热气。俺的小孙子啊,再等等,快下笼屉了,啊?”小孙子撅着苍白的小嘴唇,“奶奶,这话你磨叨了多少次了,俺耳朵都听起泡了。奶奶,俺不要大白面馒头,给俺一个带眼的窝窝头就成,有棵大葱就更好了。”

吉德蹲在坐着歪着的人群前,瞅瞅老太婆又看看小孩儿,心里一阵酸楚,凝视在小孩儿焦黄的小脸儿,默默地低下头,脑子里幻幻浮现出观音菩萨那慈悲含泪的乞求眼光。好像在说,救救这些可怜的生灵吧吉德!你有能力,也有这份佛心,你是可以渡众生于水火之中的。彼岸就是苦海的尽头,那里是生灵的天堂。吉德,佛是期待你的抉择,犹豫和等待都会使生灵涂炭。吉德,你是不会见死不救的。佛与你同在,佛会保佑一心向善的人的。吉德,你面前摆着的是苦难众生期盼的乞求,你一定做得到的。

吉德又浮现当年闯关东那会儿也是食不裹腹衣不遮体,不都是好心的关东老乡们一路的接济,才有今天的崛起。撂棍打花子,富不济贫,那良心不叫狗吃了吗?这眼前的老乡,可怜啊,得伸手帮一帮,当务之急是得叫他们吃顿饱饭。

吉德眼睛酸酸的,站了起来,对身后的牛二说:“买干粮,叫这些人吃个饱。”牛二点头,叫上几个伙计分头去各饭馆。然后,吉德错错脚的挤越过一地的难民,大步流星地踏着雪溜的沙土道,直奔镇衙,浑身渗出细汗时已来到镇衙门前,不期而遇的和镇长崔武照个正面。崔武身后跟着警察署长马六子。崔武见吉德也没打哈哈,脸严肃的绷得跟大皮鼓似的。敲一锤带响,碓一手指头都能爆,“大少爷,你来的正好。这你都瞅见了吧,镇府成了难民窝棚了。我正想找你去呢,看你那铺子门前咋叫难民封的。咋的不能叫我那块墨宝牌匾叫难民们拽下当屁股垫儿吧,那可玷污了我文人骚客的儒雅了?这不,咱哥们处的不错。我带马署长,想帮帮你,把这些难民驱赶出黑龙镇,別影响了咱黑龙镇的安宁。这些难民鼻子也够长的,嗅到咱黑龙镇富庶甲天下,也来想分一勺羹,这不是不劳而获吗?我和马署长说了,动员全镇军、警、民,咱们这一亩三分地,不能叫蝗虫给蚕食喽,得肥水不流外人田,全撵走!”

吉德看崔武这个爱民如子的镇长说的话有些反常,丈二和尚摸脚丫子,找不着头脑了,疑惑地冲崔武咔巴着深遂的小眼睛,嗓子眼伸巴掌要抽崔武的嘴巴子,“好!你撵?这青黄不接的烂舌头天,你撵,狗咬尾巴,转圈又回来了。你这镇长啊,那就成了撵狗队的队长了?这二三百号人,俺看了,已是饥肠辘辘走不动了,咱们要不伸把手,强壮的当胡子,老、弱、病、残、小的,你先派马署长的人,到城北坟圈子多挖些坑,等埋人吧?镇长大人,清朝封建大佬们还知舍粥赈恤呢,这民国了,咱这噶达不归天朝管,可也是民风醇厚,仗义行侠,哪有见死不救还要把奄奄一息的难民推出大门外的道理?镇长大人,你得打开粮仓,拿出赈灾款,动员全镇商民绅士财主捐款捐粮捐物,救济这些难民,以确保饥民不生事端。眼前除给这些难民一顿饱饭外,就是先把难民安顿下来,找个能容身的地场,然后再想办法。你看着办吧?”马六子嗤之以鼻地说:“大少爷,你嘴吹气呢?安顿,他们更赖着不走了,你咋办,那可都是张嘴要吃要喝呢?咱救急救不了贫,你能养活他们一辈子啊?再说了,往哪噶达安顿了这些人哪?”吉德出主意地说:“学堂放几天假,先安顿到小学校里,等他们体力恢复了,再另想法子,动员他们走。镇长,俺就做一次善人,撑一次大屁眼子,难民们的吃喝俺尽所能,你镇府出面,找些人架锅起灶,煮粥就行了。另外,俺在拿出一些棉布和棉花,添置些棉被和夹袄,你动员成衣铺和区街的妇女帮缝制缝制。咋样儿,镇长大人?”崔武双眼开花,紧紧握住吉德的双手,“我一瞅这些逃荒的,心里就闹巴熥的不是滋味,你来了,我心里就有谱了。我拿激将法也是疖子上碓一杵子,再激激你,看你如是说,实叫本镇长感动,我先替这些难民谢谢你!”崔武说到这儿,就见牛二嚷嚷的领着孙二娘和巧姑等小吃铺的伙计,分发干粮和汤菜咸菜疙瘩,“吃吧吃吧!别哭咧咧松鼠似的。要谢就谢德增盛商号大东家吉大少爷吧!这是他送给大伙的干粮,吃吧吃吧……”崔武握着顿着吉德的手,“你是言必行,行必果的大善人。行德积善,说干就干了。你是咱镇的第一善商,我再次谢谢你!”吉德的义举,得到镇府的褒奖支持和商家的响应,纷纷的各尽所能,慷慨解囊,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老邪一伙人放下手头打零活计,搭灶架锅,生火熬粥;就孙二娘、大倭瓜等一些镇上半大老娘们,把成衣铺子裁好的衣料布料拿回家,一堆一拉的坐在大炕上,扯着老婆舌,说说笑笑,一针一线缝夹袄做棉被;最不叫人理解的是,东洋人杉木的美枝子浴汤,免费向难民开放,洗浴一次;娃娃鱼的大车店也凑闹,收留了一些老弱病残难民;华一绝老郎中的中医铺子,也免费为那些有病的难民义诊;明月楼等大馆子也在门前支起大锅,煮粥熬羊骨头汤,给难民们白喝;老鱼鹰等渔家还把打的鱼拉到镇上,换钱捐了;姜板牙在镇上的粮栈,也捐了上千斤的高粱米;黄县人、掖县人、乐亭老炱几大地域的帮派商户也没了隔阂,都掏腰包。油捻子的油坊、老面兜的火磨、老山炮的烧锅、老转轴子的绸缎庄、钱百万的钱庄、成士权的杂货铺等商铺都豁出了一头,拿钱捐物;好灵、蔼灵等国高小学同学走上街头,开展募捐;县衙唐县长也赶回黑龙镇,开仓拨款,慰问难民。赞赏收留难民义举,解救了难民的疾苦,保证难民没变成流民,扰乱地方。崔武乐不可支的忙得不可开交,临时成立了赈灾处,接受各家商铺和乡绅、百姓的捐助。经过全镇这一舞挓,难民们眼目前总算安顿下来了。

吉德和二掌柜凑在一起,锁着眉头,老眼对小眼,思考一件事儿,难民的出路。吉德说:“二叔,这小溜一屯子人,全靠施舍过日子,终不是长久之计,要想叫难民安心,唯一的出路就是自救,个个儿靠个个儿。”二掌柜吧哒着烟袋,“也就这是万全之策!据俺了解这批难民是来自沂蒙山区的一个村,都姓沈。对于他们集体逃离祖祖辈辈生存的故土,他们闭口不谈。看来这其中有很大的隐情和冤仇?又不是洪涝虫子啥天灾,这是**,肯定遇官府有关。否则,哪有一屯子族人一个一个都一起逃难呢?这一族人,是从去年秋天刹青,翻山越岭,长途跋涉,拖孩带崽儿,一个大冬天,这一路得有多少好心人帮衬,才一步一步挪到咱这旮子的。他们的族长叫沈庆礼,五十多岁的硬梆老头。人很有教养,又很有主见。俺跟族长唠嗑,他的意思,跟你的想法一致,想找个地场安顿下来,老家是不想回去了,在这旮子扎根儿了。族长流着眼泪,说的斩钉截铁。”二掌柜在地上遛了一圈,忧虑的说:“大少爷,这可是个大难题呀?二、三百号人,赶上咱这噶达一个圩子了,哪个圩子也难安顿得下呀?这扯拉长了,谁也扯拉不起呀?”吉德试探地说:“二叔,你看这样好不好?俺那回打围,离咱镇上东边儿,有六七里吧。大草甸子下坎儿,那是一望无际的漂筏甸子,茅草墩子下面全是没腿肚子的水,长着乌拉草,下面是烂泥塘,沤了千百年了,长满了齐腰深的小叶樟、三楞草,那芦苇人进去都没头。这老漂筏,说是一直到无数里江的国界呢。傍上坎儿,老鼻子一片未开荒的地了。这要开了荒,养活多少人养活不了啊?这正赶上开春,开上荒,种上啥不得呀?这房子,也好弄,就地取材,现成的茅草芦苇,和上泥,拧拉坷辫子的墙,苫上茅草,不就成了吗?那木料,离下坎二里来地,一大溜的高岗,长的全是桦树,砍了,扒了皮,赛过老红松。当檩子、当椽子,干啥不行啊?这二、三百号人,都一个姓,就叫沈家冈。哎二叔,咋样?”二掌柜拿烟袋锅呵呵点着吉德,又晃着头,“你啊,真是块料!这些难民啊,是遇着了活菩萨了,有救了。这时正是时候,啥都赶趟。你说开荒种地,扒泥盖房子,啥不行啊!”吉德又说:“俺这菩萨没有如来佛那两下子,不会呼风唤雨,还得各路神仙帮忙。俺从马帮里抽出两挂大车,农忙时种地,闲时拉拉脚。再从粮栈土狗子收的粮里选些种子,这就能下种了。可牛啊犁呀农具啥的,要说没有多少钱的玩意儿,风头不能叫咱一家全占了,众人拾柴火焰高,大伙拧成一股绳才行?游说游说焦家炉、陈家炉、潘家炉等二十几家铁匠铺子,捐犁、捐铧、捐锹、捐镐、捐锄头,这钱也少不了啊?还有,这虽荒草甸子,也得县上同意才行。”二掌柜点头说是啊,“这事呀,靠咱们一家不成,得像你说的,齐下火龙关!由镇上拨出点儿钱,崔武不是弄个赈灾处吗,把咱想法提提,崔武听了还不乐得屁颠屁颠的。养这帮人是他的一块心病,咱帮他谋划了,他还有啥说的?再说了,咱大包大揽倒不好,会遭忌的。安置难民本来就是官府的事儿,咱们做到这份上就不善了,也对得起咱的良心,也对得起那帮难民老乡了,也替官府解了忧。”吉德说:“这如谋划,到秋才能打下粮食,可这一春八夏的吃粮也是大事儿呀,这二、三百号人?”二掌柜说:“这些事儿呀,见着崔武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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